孟令仪一愣,抬眸去看苏晚昭。
什么叫陛下碰也没碰过她?
她记得,这位丽妃是第一个嫁给陛下的女子,不但是先帝亲自赐婚,还曾是名副其实的锦澜王妃。
她方才是说,时至今日,仍未与陛下圆房?
这怎么可能,孟令仪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姐姐就莫要打趣嫔妾了。”
苏晚昭却听不出喜怒地说道,“咱们这位陛下啊,心里只有宸妃。时间久了你便知道了。”
没得到正面回答,这让孟令仪心里极度不舒服起来。
她反而迫切地想要弄清楚,陛下到底有没有与这位曾经的苏王妃圆过房。如果连她都没有,那她们这些后晋妃嫔,又该拿什么去拼帝王恩宠?
“女人啊,花期就那么几年。”苏晚昭抚着自己的脸颊,“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年轻貌美时他都不愿多看一眼,等年老色衰,咱们,就都是一个下场。”
“死无葬身之地。”
苏晚昭说这话时,目光里透着阴森森的寒意,惊得孟令仪不自觉冒了一身冷汗。
不知为何,李太嫔的样子缓缓在她眼前浮了起来,满头白发,疯疯癫癫,甚至…遗溺。
宫里曾有传言说,李太嫔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太后暗中折磨的。
孟令仪心头惊惧,甚至有些恶心。
她不自觉把自己代入李太嫔,把微末带入了太后。
若陛下百年之后,宸妃是不是这会这样对待自己?
不…她怎么能变成那样?她可是孟家嫡长孙女,她不能有这样的下场。
指甲忍不住掐进肉里,丽妃说得对,帝王恩宠虚幻缥缈,必须要有一个亲生的孩子,来做一辈子的依靠。
昨日苏晚昭拿孟家与孟道清劝说她时,她还不觉如何,或许是尚未亲眼见到祖父,也或许是觉得还有孟家做靠山,她的确没有那么强烈的危机感。
可丽妃方才一番话,却是真真切切说进了她心坎儿里。
祖父不会一直活着,孟家也不会一直鼎盛。
谁不想人生美满,一直锦衣玉食地活下去?
谁想做善宁宫后殿里疯疯癫癫的先帝妃嫔?
孟令仪的手指不断收紧,眉头也高高地蹙着。
可所有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陛下不喜,她能有什么办法?
主动引诱?
可那男人看起来并不是沉迷女色之人,若是弄巧成拙……
苏晚昭见人目光闪动,便知目的达成,她掸了掸衣袖起身,假意才想起来一般凑近孟令仪道,“对了,陛下曾有一位温侧妃,至今还困在王府旧居,本宫听闻,她极擅调制无色无味的合欢香,或许能解妹妹的燃眉之急。”
见孟令仪错愕的抬眸,苏晚昭终于满意,扶着春溪迎过来的小臂款款离去。
“若是事成,妹妹可千万别忘了本宫。”
德安没听见苏晚昭凑近的那句到底说了什么,只看到这位丽妃娘娘目不斜视地离开了霁月宫。
主仆二人站在窗外阴影下,德安小声问,“陛下,要进去说话吗?”
赵晏不语,漆黑的眸子在薄月的映照下不停闪烁,片刻,才提步往殿内走。
德安赶紧跟上,急切间似踩断一根埋在雪层里的枯枝,“陛、陛下驾到——!”
孟令仪本还愣在原地,忽而听到通传声心里一惊,丽妃才走,陛下竟真的来了?
她慌忙提起裙摆迎出内殿,“嫔妾参见陛下。”
不知是紧张还是冷的,帝王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冻得她直打牙。
“起来吧。”
赵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自顾坐在了桌案边。
孟令仪就着宫女的力道起身,瞥见帝王手边凉透的茶盏,急忙说道,“五福,快去给陛下沏壶新茶来。”
她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赵晏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案,一下一下的声响在殿内十分清晰。孟令仪站在一旁,只觉每一声都似敲在她心上。
她偷偷抬眼瞧了瞧赵晏侧脸,发现帝王神色淡漠,目光始终没有看向她。
不知陛下有没有看到丽妃离去?或是两人方才在殿外撞了个正着?陛下这样不说话,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宸妃今日与朕说,你要出宫探病?”
孟令仪正低着头胡思乱想,忽听帝王平静地开口,她心头一跳,索性跪了下去,泪盈于睫。
“回陛下,嫔妾自幼父母双亡,是祖父母一手将嫔妾拉扯长大的。如今祖父病重,嫔妾实在担心……”
她故意哽咽着,掩盖自己因紧张而颤抖的声线。
赵晏淡淡嗯了一声,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周济安去瞧过,阁老气血两亏,静养一阵子便无事了,你不必过于忧心。”
孟令仪只道赵晏这是不打算放她出宫,此刻倒是当真哭了起来,一个头就叩在了地上,
“求陛下开恩,祖父他有旧疾,此番又是因挂念嫔妾才如此,若嫔妾能去看看他老人家,祖父定能好得快些,嫔妾才不至日夜忧心。”
头顶许久没有声音传来,直到孟令仪觉得无望了,赵晏才徐徐开口,“带几个随从?”
“就…就带五福一个。”
殿内又陷入沉默,五福端着新茶进来,轻手轻脚放在桌案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辰时出宫,四个时辰为限,朕派禁军护送你。”
孟令仪一喜,忙直起身子,“嫔妾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赵晏放下茶盏,“别忘了时辰。”
“嫔妾谨记。”孟令仪站起身,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明日禁军随行,王府旧居她便不能亲自去了。
这个念头刚起,她就发现帝王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吓得她连忙又低下头,生怕被看穿心思。
“朕乏了,歇吧。”
赵晏突然说道,自顾起身便往内殿走去。
孟令仪一愣,她原以为陛下问过话后便会离去,没想到竟要留宿。
她忍不住想,丽妃方才说什么自己尚未破身,果然是骗她的吧。
她连忙跟上,却见德安已经上前替帝王更衣,伸出去的手微僵,只好讪讪地退去一旁。
德安轻手轻脚地给赵晏掖好被角,转身对乖顺立在一旁的孟令仪躬了躬身,“小主也该就寝了,奴才再给您多加两盆炭火取暖。”
说罢就指了指床榻下方的位置。
孟令仪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德安,他这是要自己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