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马文”这个名字,冷敬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布尔顿是个只有两三千居民的小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艾莉婕空降在这附近,估计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和这里有任何交集。
但马文偏偏就光顾了这个小地方,他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恶魔,哪里有动乱和不幸,哪里就有他的影子。
老爷子见冷敬低头不语,便自顾自地回忆道:
“那个叫‘马文’的旅客说自己曾经周游世界,每一个国家都去过。当时他从北边的波士顿来,在我们镇上住了两天才走,能说会道又彬彬有礼,大家对他印象挺不错。”
“在他用嘴皮子让蒂姆回心转意之后,人们对他就更热情了,如果不是有事急着要走,估计大伙还要留他多住几天。”
因为这个事件过于离奇,所以老头子对马文的印象非常深刻,到现在依然能一五一十地说出完整经过。
“你们不觉得奇怪?”冷敬疑惑道,“一个酗酒殴打妻子的男人,仅仅被人说了几句就性情大变,连自己厨师的本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老爷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解释道:
“蒂姆本来就是个好人,自暴自弃了好几年,也许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能回归正常。至于厨艺退化,反正我只觉得是酗酒喝坏了脑子。”
面对离奇的现实,人们总倾向于用已知的经验将其合理化,老头的想法不难理解。
而他的态度,很可能就代表着这个镇上大部分人的态度。
听完关于这对夫妻的故事,冷敬试着抿了一口咖啡,味道很普通,没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马文说几句话就把蒂姆变成了无害的伪人?”艾莉婕悄悄在冷敬耳边问道。
“无害”和“伪人”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有点怪怪的,但从莎朗的经历来看这并不是天方夜谭。
“很有可能,”冷敬回味着舌齿间的酸涩,点了点头,“接下来进去问问卡佳吧,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于是两人跳下高脚凳,掀开布帘进入厨房。
卡佳端着一盘蛋卷要出餐,见两人擅闯厨房,惊讶道,“抱歉,这里不能......”
话音未落,冷敬出示证件,“太太,我们是ddd外勤特工,想向你了解蒂姆的情况。”
听到这话的瞬间,卡佳如遭晴天霹雳,不自觉地松开手里的盘子。
冷敬眼疾手快地接住盘子,没有让它摔到地上。
“天哪,”卡佳捂着嘴,眼里闪烁泪花,“可我的蒂姆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轻度中风,你们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对吧?”
刚才治安官沃纳已经提醒过卡佳注意这个华国人,但卡佳并不觉得自己的丈夫有什么问题,所以没有把蒂姆藏起来。
蒂姆背朝三人正在洗盘子,没有注意到ddd已经找上门。
“太太,别怕,”艾莉婕马上安慰道,“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不会冤枉好人。”
她的声音很温柔,稍微缓解了卡佳的紧张感。
老板娘放下双手攥住围裙的边角,点了点头。
“蒂姆‘中风’以后,你有送他去医院检查过吗?”
为了避免刺激到老板娘,冷敬的遣词非常谨慎。
卡佳愣了半秒,随后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去过医院。”
“医生怎么说?”
“他们说是轻度中风,给了一些药。”
这说法和外面老爷子的陈述基本一致,冷敬想了想又问:
“唔...既然你丈夫已经‘中风’,为什么还要让他在厨房工作?”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卡佳摇了摇头,“但每次我一说,蒂姆就又哭又闹,实在没有办法。”
这时,艾莉婕也想到了奇怪的点。
如果卡佳真的送蒂姆去医院检查过,那么医院肯定已经用ct或者mRI之类的设备做过全面检查,怎么可能真把他诊断成“中风”?
她立马接过话茬问道:
“太太,你们去哪家医院看的病?”
卡佳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波士顿的卡尔斯滕医院,这是马萨诸塞州最好的医院。”
听到这话,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两人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波士顿是卡尔斯滕的总部所在地,小镇离波士顿也就三十多公里。
一条完整的逻辑在两人的脑海中链渐渐浮现。
马文很有可能用了“曼德拉记录“之类的伪人病毒,把蒂姆变成伪人。
那时克兰危机还没有爆发,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有伪人的存在,卡佳自然而然把丈夫的表现和“中风”联系在一起,送到了波士顿的卡尔斯滕医院。
而卡尔斯滕,恰好在暗中从事和伪人相关的研究。
随后,冷敬又想起了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
那名叫沃纳的治安官,刚才极力驱赶自己离开餐馆,似乎很害怕这里的秘密被人发现。
他极有可能早就知道蒂姆已经变成了伪人。
如果往有人情味的方向考虑,沃纳可能只是不想拆散这对老夫妻,所以才替他们守护秘密。
但还有一种阴谋论的解释:
「沃纳很可能早就被卡尔斯滕收买,正在监视镇上的所有居民」。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冷敬立刻问老板娘:
“镇子上最近‘中风’的人有多少?”
作为咖啡馆的主人,卡佳一定对镇上的情况很清楚。
卡佳想了想说:
“中风的没有多少,倒是有不少确诊患上心理疾病在卡尔斯滕接受治疗的。这年头基本上只要是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心理疾病,我想这在整个北美都很常见。”
冷敬继续追问,“什么样的心理疾病?”
卡佳盯着墙上的白色小瓷砖,回忆道:
“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患上健忘症,连自己老婆是谁都记不起来的。”
“也有向来遵纪守法的人忽然犯事儿被抓进牢里,付了保释金出来后又犯事儿的。”
“甚至还有小孩突然变得内向,从班级垫底一跃成为尖子生的,家长喜忧参半,没觉得这是一种病。”
卡佳顿了顿,接着又说:
“又比如刚才在吧台坐你旁边的那位大爷,”
“他以前是铁杆的共和党支持者,”
“最近忽然表示要给民众党投票。”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心理疾病,总之变化真的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