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小晴离得稍远，中间还隔着蒹葭和三姐任嫣，所以她没有受到混乱的波及。
她愕然抬头，正对上三小姐来不及收起的冷笑。
那笑容使坏的意味明显，在暖融融的甜香里一闪而过。
“三姐……”小晴刚开口，三小姐已经换上一副惊慌神色，拉着她往后退：“四妹妹当心，莫让这些粗人给冲撞到了……”
耳边，还能听见那乞丐逃走时的大喊。
“我就捡个银子！就捡个银子啊！”
当然，这乞丐也不是个蠢的，这解释般的喊话才刚响起，转眼间就跑没有了，连第一时间去拦的店小二都逮不住他。
那柳色襦裙的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已经逃没影的乞丐背影骂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
刚才这一下突然被冒犯，先是惊后是怒，她是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气得狠了，但很快便恢复了理智。
别说她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是吃了亏，她也没办法挽回，再这样大吵大闹引人注目，不过是丢更多的脸罢了。
即便她没有去看，身边这一圈目睹刚才骚动的人已经有不人露出看戏的表情了。
那柳色襦裙的女子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掩面跑出大门，很快便跑远了。
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世界，永远都不缺喜欢看热闹的、喜欢幸灾乐祸的人。
区别只是在于，有些人会有所顾忌，不会表露出来，有些则是会毫无忌惮地大笑，甚至出言讥讽调笑。
三姐任嫣虽没有像是旁边几个男子那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甚至还出言轻薄地将刚才那一幕当作笑料谈资。
但眼底里却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小晴就站在她身旁，而且注意力还一直在她身上。
小晴今天一起出来的时候，小晴对这三姐还是有着基本是提防的。
虽然小晴接受了对方的道歉，但这并不代表她真就毫无戒备啊！
她可最怕疼了！
今天出门，蒹葭能一起跟着来，小晴也放心不少，毕竟蒹葭的武力值，可是得到丹香承认的。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防备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直关注三姐的小晴，自然也注意到对方前后的变化。
不仅仅是对方的幸灾乐祸，更关注到了这“祸”还是对方给主动搞出来的。
对此，小晴可太熟悉了。
区别只是在于，这三姐变聪明了，这两块碎银子掉得不着痕迹，自己轻松脱身。
但这种事情做出来，终究是有迹可循的，不用什么高手，即便是小晴这种普通人稍微关注一点就能察觉异常。
这种陷害人的事情做得再好，也终究是见不得光的手段，自然说不上什么聪明。
变聪明了，但只聪明了一点点。
看来这三姐，本质上是没变的。
还是那一个冒着坏水的人。
也许那被莫名陷害的女子与三姐私底下是有什么矛盾吧，不过小晴猜测，以三姐这性子，被她认为是敌人的在这京城估计不少。
三姐没变，那么变的，也就是小晴自己了吧。
验证了一开始的想法，小晴瞬间便将前后给串联了起来。
如今对小晴和颜悦色，怕不是这三姐变了，而是家中长辈。
或是老太太、或是国公爷、或是任二爷，总之就是有人给这三姐任嫣来了点狠的，让她顺从了而已。
从酥香斋出来时，蒹葭怀里抱着个描金漆盒，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给老太太带的茯苓糕和各色蜜饯。
任嫣的丫鬟青莲手里也提着几个锦匣，都是铺子里最上等的点心。
“三姐可愿再陪我去个地方？”登上马车之前，小晴忽然停住脚步，裙摆被春风掀起一角，露出浅红色鞋子上精致的绣花。
任嫣笑容满面，看不出一丝不耐。
“四妹妹想去哪儿都成。”
小晴扭头吩咐车夫。
“去城西的陈记杂货。”
“是。”车夫点头应了一声，驱动马车出发。
马车走起来一晃一晃的，里头坐着的任嫣不认识什么南北杂货，但她知道城西，那片地方是平民区，甚至在她们圈子里都管那边叫“贫民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铺子吧。
马车移动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来到了目的地。
不远处一间挂着“陈记杂货”布招的铺子，那店面灰扑扑的，檐下铁马都生了锈。
三小姐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但很快又堆起笑容。
“四妹妹想去哪儿都成。”她捏着帕子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只是这种粗陋铺子……”她虽然没有明说，但语句里的嫌弃已经非常明显了。
“没事没事，就是要这种便宜耐造、量大管饱的！”
小晴留下如此一句，便下了马车。
她脚步轻快地迈过门槛。
铺子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着粗陶罐装的麦芽糖、油纸包的芝麻糖，还有用竹叶裹着的薄荷丁。
柜台后头的老板正用戥子称着冰糖，见来了贵客，忙不迭赔着笑脸迎了上来。
“要三斤的雪花酥，再称三斤松子糖。”小晴在荷包摸了摸，摸出了最小的一块碎银子。
不是她抠抠搜搜，而是面值再大点，这小店子怕是找不开、花不掉。
三小姐站在门口，藕荷色裙角沾了门槛上的灰都不自知。她看着小晴认真挑选那些平民吃食。
冰糖、雪花酥、松子糖、糖渍姜片、裹着糙糖霜的柿饼……
“四妹妹买这些……”三小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口道。“若是想吃新鲜花样，我们家的铺子也有……”
她的意思很明显，小晴买的这些糖果点心都是最最简陋场景的，制作过程简单，随便一间点心铺子就能做，简称有手就行。
而且因为成本缘故，任嫣还听说这种简陋铺子里面的东西不干净，制作环境里到处都是苍蝇虫子，她见那些看着发黑的糖果，真是看着就恶心。
这些糖果点心正因为太过简单，所以在国公府的桌子上反倒不会出现这种简陋的东西。
她还以为这四妹妹是没见过呢，拿着简陋点心当新奇玩意。
小晴这头却是在一脸认真地让老板把糖果分装成小包，好几斤的糖果点心用纸包成一袋袋小小的纸包。
老板手巧动作利索，但这么多糖果糕点要分装也是一个大工程。
但小晴这可是大客户，出手阔绰再加上她们衣着不凡，又是坐着华丽马车而来，老板哪敢多言，只顾着埋头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