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奇了,往日最是往雾凇院跑得勤的主仆俩骤然消停了下去。
落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只道是谢昀即将定亲,伤了小郡主的心,这才偃旗息鼓了去。
是的。
这么些年来,不止是楚夫人母女误解了。
旁人瞧着,杨柳儿对雾凇院那般殷勤,都只道她是瞧上了定远侯府的大公子。
她的母亲姜氏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见着杨柳儿许久未去雾凇院了,难免问上一句,“你与谢家大公子近日如何了?我怎么听说他快要定亲了?”
养在后宅的深闺妇人消息并不灵通,听到的也只是零星半点。
还得杨柳儿告诉她,“是啊!他快与卫女定亲了。”
姜氏蹙眉,“怎么是卫女?你们两个感情不是一向很好么?他要与旁人定亲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姜氏对这个女儿,一向是不必操心的。
就连婚姻大事这样的事,她若是喜欢哪位郎君,自有主意,会有圣上替为她周旋。
只是她原以为与谢昀定亲的会是杨柳儿。
怎么好端端不知从哪儿冒了个卫女出来。
杨柳儿倚在窗前看落雨,毫不在意的模样,“谁与他感情好了?再说了,他成亲,与我有什么干系?”
但是不止是姜氏,霍子毅也来问她。
“郡主妹妹,你怎么都不出来玩了?是不是谢昀那伪君子要定亲你伤心了?你别难过,为着那伪君子难过不值得。”
他对着杨柳儿拍胸脯,“他不娶你,我娶你。郡主妹妹,我知道你的好。”
话刚说完就叫面前的杨柳儿揍了。
“谁要嫁给你?”
他是混迹风月场上的浪子,杨柳儿瞎了眼也不会瞧上他。
又生气,“谁说谢昀定亲我伤心了?我高兴得很呢!”
他和卫女,一个暗里阴,一个明面坏,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霍子毅躲着她打过来的手,“没有没有,郡主没有为他伤心,都是我胡诌的。”
杨柳儿这才作罢。
他又腆着脸凑上来,嘻嘻笑,“郡主妹妹当真不考虑考虑我?我发誓,我一定对妹妹好的。”
好不好的,他只是嘴上说。
杨柳儿可时刻记着他当年出卖自己的仇呢!
霍子毅闻言耷拉下脸,“郡主妹妹怎么还记着当年的事?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么?再说了,那掳你去密林的可是谢昀,也没见你多记他的仇,怎么就盯着我不放?”
当年杨柳儿被谢昀的事没有旁人知晓,只有霍子毅当事者明。
他觉着委屈。
郡主妹妹该讨厌的人分明是谢昀,怎么反倒还喜欢上他了呢?
所有人都误解了杨柳儿的心意,包括圣上。
姑娘眼看到了及笄成亲的年纪,他也旁敲侧击着问这个自来疼爱的孙女可有喜欢的郎君。
“若有喜欢的郎君,便告诉皇祖父,皇祖父为你谋划。”
若是旁的姑娘,想必早心有所属,此时已在脑中百转千回羞答答地思索起来。
只是杨柳儿果断摇头。
她没有喜欢的郎君。
起先是嫌恶这个世上大多数的男子。
她见多了如自己父亲七皇子和霍子毅这种风流浪荡的人,后院里的新人一茬一茬地进,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俱是薄情寡义的主儿。
就连她的皇祖父也不能免俗,后宫的娘娘何其多,是数不尽的花开花谢。
她不想做诸多深闺怨妇中的一个。
后来也是实在没心力。
这么些年,她尽埋头与谢昀苦斗去了,旁的郎君就没入过她的眼里。
或许也有旁的郎君向她献殷勤。
毕竟她生得貌美,又是圣上最宠爱的成安郡主,多的是人前赴后继想要娶她,将这只凤凰娇养在自家府邸里。
但这些人,无一人比得过谢昀。
杨柳儿是绝不可能嫁一个不如谢昀的郎君。
她和谢昀针锋相对这么些年,是要处处压过他的。
只是圣上听了她的话当真犯难,“谢琢章……这满朝文武的公子怕是也难找出一个比得过他的来……”
谢昀文韬武略,人品风流,俱是人中翘楚。
“找不出就不嫁了。”杨柳儿腻进圣上怀里,“成安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陪着皇祖父。”
这样哄人的话,圣上听着自是舒心,但万万不会放进心里。
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
她的父亲是个素来混不吝的,姑娘终身大事只有她这个亲祖父替她谋划。
同楚夫人一样,圣上也有撮合谢昀和成安郡主的心。
一则如他自己所言,这满朝文武也找不出第二个比谢昀优秀的儿郎。
二则,外头的这些风言风语,圣上也听了些许。
姑娘似乎心有所属便是这谢昀。
只是他不知谢昀是何想法。
其实这也好办。
宫里时常有宫宴,楚夫人会进宫来与后宫的妃嫔们喝茶赏花。这样的时候,最好探听郎君的心意。
毕竟知子莫若母。
没有人比楚夫人更了解自己儿子的心意。
楚夫人是当真不知道谢昀的心意。
她这些日子也时常旁敲侧击去问他,谢昀总是神色淡淡的。
他一贯如此,对这样的事向来不上心,只她这个做母亲的愁得不行。
偏那边卫青黛也催得急。
——她急切想要将自己的嫡女嫁给谢昀,三番五次来雾凇院打探消息。
这事被谢柔知晓。
温吞好说话的姑娘头一遭提了自己的意见,“母亲想要将卫女嫁给哥哥吗?”
她兀自摇摇头,“我不喜欢卫女,我喜欢郡主妹妹。”
她将先前卫女屡次三番欺负自己的事告诉楚夫人,也将成安郡主时常维护自己的事说出。
其实依着谢柔的性子,她是万万不想告诉母亲这些事的,怕惹她心烦。
但是这些年成安郡主对自家兄长的殷切她看在眼里。
她便是为着成安郡主,也要想法子替她挣上一挣。
“这些事,你怎么不早与母亲说?”
楚夫人骤然得知这些事,很是心疼。自家女儿竟在自己瞧不见的地方受了这么多委屈,自己却被全然蒙在鼓里。
如今也才算是相信了谢昀的话。
——母亲,那卫氏心思不明,母亲若执意与她往来,早晚吃亏。
她如今当真是后悔,后悔自己一叶障目,委屈了女儿。
也恼恨。
那卫青黛纵女如此,竟还想着两家结亲,将她的嫡女嫁进雾凇院来。
事到如今,谢柔反倒有个法子,“母亲,不若您进宫去,给兄长和郡主妹妹求份成婚的旨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