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苦口婆心道: “竑儿,我知道你定是听了那林栖阁的吹了枕头风,想要弄虚作假替四丫头谋个好亲事,可我们盛家,如今要的不是这样的名声,你可明白?”
“女儿家,要的不是才情,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届时误了盛家的名声,你的仕途……”
老太太笃定了墨兰不会有这样的本事,也笃定了这个糊涂儿子的偏心。
说话自然是重了些。
原本也是一番好意,谁知盛竑却是丝毫不领情。
“母亲,这就是你的想法?四丫头在您的眼里,就是什么都不好!”
“我知道,明丫头愚笨,您也见不得旁人比她优秀比她聪慧,可墨儿这些日子都在屋里练字作画,哪里又得罪了母亲,以至于母亲说这样的话来?”
“母亲,明丫头是您的孙女,可墨儿也是您的孙女,总不能她明丫头自己一手烂字,您就不许墨儿长进吧?”
“您常说要我不要偏心太过,可您看看,您这话里话外的,把墨儿贬低得一文不值,她小娘再不好,母亲再生气,可墨儿是无辜的,她是这个家的女儿,是我亲生的姐儿,母亲……又何必如此刻薄以待呢?”
盛竑说的这些话,也是记在心里许久的真心话。
林小娘当初再是不好,那墨兰也总是这个家的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多几分宽容呢?
老太太被盛竑一通话气的不轻,“我何时刻薄了她?你非要从外头弄这些东西回来,无非就是要给她编纂一个才女的名头,谋个好亲事!”
“竑儿,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如今在朝为官,正该谨言慎行,可你做事为何这般不管不顾?”
老太太倒不是多疼这个儿子,只是明兰还养在自己的膝下若是连累了她,岂不是叫人心疼?
盛竑觉得老太太有些不可理喻,明明平日里最精明不过的一个人,如今却老糊涂一般。
“母亲,我说了,这就是墨儿亲自画的写的,您瞧瞧,这是咱们府上的景儿不是?我去外头买,人家还能画我们这后院儿?”
寻常人家,后院谁能见过?
更不要说画了!
盛竑把几幅画都拆开,放到老太太跟前,力证自己的清白。
“您瞧瞧,瞧瞧,这都是咱们家的景儿,儿子就是要去外头买,总不能让人家画咱们家里的后院吧?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母亲,您对墨儿的偏见当真是太根深蒂固了,您瞧瞧,她的这笔字,她的这些画儿,一看就是个心有沟壑的,她是个好孩子,您不该这样处处疑她贬低她才是。”
老太太看了一眼剩下的几副字画,顿时也有些迟疑了。
当真是家里的后院儿。
“竑儿,这当真是四丫头自己作的?”老太太将信将疑。
盛竑骄傲的仰头: “母亲,儿子再是没有撒谎的道理!真得不能再真了!”
老太太: “四丫头……当真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上学上了?”
认真的人,从这作品就能看出端倪来。
以往墨兰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却没有这样的好字好画功。
如今再看,竟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了!
老太太终于收起了对墨兰的审视,由衷的赞了一句,“当真是好天赋!”
“母亲,可是?儿子没有骗你吧?”
老太太: “四丫头真是长进了,以往她性子浮躁,写的经书也是一股子浮躁的,如今再看她的字,字里行间竟是洒脱至极,行笔十分大气了!”
老太太不是个执拗的,或许年轻时候是,如今倒没那么执拗了。
见自己误会了墨兰,误会了儿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来人!去将我库房里最东边书箱里的文房四宝取来。”
盛竑见过老太太的好东西的,见了这副文房四宝,也是没忍住赞了一道。
“母亲的东西,当真是不同凡响!”
“这狼毫湖笔松烟墨都是上乘啊!”
老太太闻言只是笑笑,看向一旁的下人“送去林栖阁给四丫头吧。”
盛竑眼睁睁看着那好物被人端走,心里也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老太太这次倒是十分大方。
眼看老太太难得的对墨兰改观,盛竑也不含糊,立马打蛇上棍:
“母亲,墨儿的性子如今早就沉稳了许多,母亲手里若是有那等家资丰裕努力上进喜好附庸风雅的,不妨替咱们墨儿相看相看……”
老太太: …………
多一次嘴,倒是给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竑儿,有那等努力上进家境好还有文采的,那就是顶顶好的人家,如今家境殷实的青年才俊,且有的是人争抢,谁家里会娶一个小官家的庶女呢?”
这话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扎在盛竑的心上。
刚才升起的妄想,霎时间又被老太太打破了,“唉!可怜我的墨儿,不过是因为一个出身,就被人如此看低了去!”
老太太对此不置可否。
世道如此,又能如何?
盛竑自己就是庶子出身,自是不觉得庶出就该低人一等。
老太太说世道如此,不过是别人的偏见罢了。
只有老太太自己知道,这话再是寻常不过了,世间的人大多看重门第出身,庶出的儿子女儿,总是不如嫡出的尊贵,尤其是文官清流,最看重这些规矩体统的。
墨兰想要嫁进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家里和读书人的姑爷琴瑟和鸣,难度不比寻常的女儿家想要嫁入王府小。
读书人嘛,架子大规矩也是最多的。
当年老太太嫁给探花郎的丈夫,结果丈夫宠妾灭妻害得自己吃足了苦头,老太太自然也是嫡庶有别的忠实拥护者。
别看明兰养在自己膝下,老太太自己心里也清楚,她的婚事,恐怕门第也高不了。
母子俩就嫡庶问题展开了自己的长吁短叹,另一边的林栖阁,林小娘见老太太冷不丁的送了文房四宝,整个人都有些讶异。
“这真是老太太赏的?”
朱稚看她一副吃惊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小娘,你往日里总说我是盛家最好的姑娘,样样都好,老太太赏我,岂非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