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让祝宁笑了笑,又问:“能吃饱饭,能念书认字,却要这么辛苦——值得吗?”
“而且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一辈子叫人指指点点,你愿意吗?”祝宁不等他回答,就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都是挺实在的问题。
那孩子却没有迟疑和犹豫,反而点点头:“想要吃饱饭,哪有那样容易的?我阿娘说过,人要踏踏实实的。”
“而且,和死人打交道,比服侍活人好。”
这孩子道:“我爹生病时候,天天是干不完的活,他还疼,疼得烦心时候打我骂我,我也只能忍着。可等他死了,我帮着阿娘给他穿衣裳,他反而不骂人也不打人。好伺候多了。”
这个理由……实在是叫人挑不出毛病。
祝宁想了想,觉得这个道理真的是很朴实的道理。
活人可比死人难伺候多了!
果然当年学法医没有去临床是对的!
祝宁又问他:“那你阿娘呢?”
这孩子沉默了一小会儿:“也死了。阿娘为了养活我,累得吐血,没多久就死了。”
“然后我二叔就把我卖了。说我是丧门星。”
祝宁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
不过,安慰再多,还是不如用实际行动跟。
祝宁看了一眼牙人:“行,就他了。”
牙人立刻笑道:“第一次打交道,这一个就算是我孝敬贵人的添头,请贵人略等一等,稍后文书就能办好。”
这个骡马市里,是有身契和事契的文书官吏坐镇的。
为的就是方便买卖,便捷办事。
反正这些契约都是要收取一定手续费的,每个月这些牙行还会凑钱给孝敬,所以这还是个大肥差。
祝宁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就拿到了几个人的卖身契。
且都过到了她的名下。
牙人还提醒了一句:“贵人名下还能再买两个死契的,若又不合用的,便可以考虑卖出来换一换。”
祝宁明白他的意思,“若有需要,仍找你。不过,剩下两个,你替我留意着这种年岁小的。男女不忌,但一定要聪明伶俐,胆子大,又不怕死人,还喜欢读书认字的。若寻到了,只管送来这里。”
“价格也不论。只要别太过分就是。”祝宁看着牙人大喜过望的神色,笑了笑:“另外,也帮我留意几个活契的,能说会道的伙计,或是会些身手的。”
武力震慑还是有必要的。
不然到时候万一有闹事的,全是少男少女,一看就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更让人觉得是软柿子了。
牙人一听还有这样的生意,笑容更深了:“您放心,我一定替您好好留意!”
“有好骡子也给我寻一匹。”祝宁又道。“性格温顺点,耐力好点的。”
牙人忙应了,随后又去帮祝宁叫了车。
祝宁付了钱,另外又给了小伙计五个钱打赏,而后便带着买的人回家去。
刚买来的那几个人坐在一车里,一并拉出去。没和祝宁她们坐。
一上车,月儿就咋舌:“那牙人穿得怪气派。”
“能做到最大最好,平日他少不得和达官贵人府上打交道,穿好些,才能让人高看一眼。”祝宁笑笑:“有时候做生意穿得好一点,不是给自己撑面子,也是给客人撑面子。”
罗妙珠笑着点头:“以前我在布庄就见过不少,生意不大,却一年四季少不得做绸衣的。为的就是上客人家里去拜访做生意时候,不至于叫人看轻。”
随后,罗妙珠又问祝宁:“这些人直接用,还是先看看?”
“你看着安排就行。”祝宁摆摆手:“饭馆那边的事情,既然交给你,就不必束手束脚。不好的,你也直接跟我说,我让牙行重新送人来换。”
这种终身合同的员工,最怕的就是时间长了之后变成老油条。
所以还是要早早定一个规矩。给他们敲敲警钟。让他们有点竞争意识。
罗妙珠点头应下。
月儿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事来:“哎呀,大娘子怎么没给自己买个丫鬟!”
祝宁摆摆手:“丫鬟就不必了,反正每次出去范九都会跟着,大部分事情他都能想到。我带个丫鬟也累赘。”
真要的话,跟范九那样的还差不多。
但这种员工,怎么可能在市面上流通?
倒不如每次蹭一蹭柴晏清的!
“况且,不只有范九,还有江许卿呢。现在又添了一个徒弟。”
祝宁想想,觉得自己还真不用买人了。
基本就没有缺人使唤的时候!
一路回了家里。
老规矩,第一件事情先让这些新买来的人都去洗头洗澡。
甚至如果长了头虱的,还要抹药处理,并和其他人隔离开。
不然这东西,一个传染俩,很快大家都有了。
另外,祝宁又让罗妙珠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众人把把脉。
看看大家是否身体都健康。
相当于入职的体检。
罗妙珠和月儿就是一顿紧锣密鼓的忙活。
祝宁反而可以趁机去歇一歇——她忽然就感觉到了使唤人的美妙。
这种大家都很忙,唯独她可以光明正大偷懒的滋味,谁体会谁上瘾!
等大家洗完头洗完澡,换上了统一采买的新衣新鞋,大夫也请来了。
祝宁也就又端着大茶缸子出来。
结果定睛一看:这不是老熟人嘛!那个白胡子老大夫!说话贼犀利那个!
老大夫显然也认出了祝宁来:“原来是这位小娘子。”
祝宁也怪惊喜:“原来是您。怎么称呼您?”
“我姓白。”老大夫笑眯眯捋胡子:“都管我叫一声白大夫。”
“白大夫,您给我们家人都把把脉,看看他们身体如何。若有需要调理的,吃药的,您还受累给开个药方。”祝宁笑着指了指等着问诊的众人。
那十来号二十号的人,差点让白老大夫栽一个跟头:这是要搞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