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看清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柳越心里也跟着一空。
听到身后有响动，柳越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子，慢悠悠转身。
他对着刚好放下托盘的江秋雨招招手，让师弟过来。
“再睡一会儿吧。”江秋雨走过去时轻轻提议道。
落座床沿，垂睫看了会儿睡眼惺忪的柳越，师弟回头对着托盘上的粥一扬首，想让柳越不用顾虑:
“这托盘是月下涧的新品，有保温功效，多休息一会儿再起来，粥也不会冷。”
柳越一抬手，江秋雨就知道自觉俯下身，方便柳越触碰脸颊。
“秋雨过会儿有事需要忙吗？”柳越捏了捏少年模样的瓷玉面颊，又曲指刮过鼻梁，让出身边位置道，“不忙就陪着我一起休息会儿？”
江秋雨脱靴上榻，盈着笑:
“师兄变缠人了不少。”
柳越听完这话一凝眉，抿了抿唇，不满意道:
“换个称呼。”
江秋雨换下了嫁衣，也没有穿流光翎羽的法衣，而是寻出了旧日同住时的常服。
他和衣卧在柳越身边，乖巧道:
“郎主想如何都好。”
靠近去给江秋雨额上落下吻，触上面颊的手捻过眼角殷红泪痣，柳越心满意足，笑着夸出一句:
“懂事。”
美美地闭上眼，环住江秋雨，沉入玉桂安神浅香，接触瓷玉柔滑微凉。
他想着，日后自己还是早起的好，清醒时发现师弟不在身边，总会莫名觉得难受。
他早点起，清晨一睁眼就能看见江秋雨。
“下次等你清醒了我再起。”耳边有人温柔低吟着。
看吧，柳越藏着笑，果然非常懂事。
他闭着眼，又胡乱给人落去一吻，感觉，应该是亲到了下颚线上。
大到能装下一个居所的储物香囊，柳越尚且还在行宫的时候，江秋雨就已经交还给了他。
这香囊居然认主，只有他才能用，也只有他才有给除自己以外的人开使用权限的能力。
前段时日，为了帮助思完成诱拐小狐狸的计划，柳越给思开了权限，香囊现在也是思在保管。
清幽安宁的首徒别居随着清风飘来一道丁零当啷的响。
细细辨听，还能听见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一些听不分明的吵嚷声。
浅眠被扰，柳越眉心抽动，闭目嘟囔着:
“发生什么事了？”
一双触感莹润微凉的手轻轻捂住他的双耳，接着，头顶传来一声笑叹:
“孩子们需要解决事情，随他们去闹吧，不用担心。”
一回到首徒别居，就一直保持着少年时的模样。
柳越心中暗笑。
你这模样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孩子。
孩子们战况正激烈。
不，准确来说，是两个玄衣的少年身影战况激烈。
“黎晨，你给我滚过来！”黎夜一爪落空，愠怒道。
黎晨扒着君的手臂，从君的后背探出头，一脸“我又不傻”的表情，定定注视黎夜的动作，预判对方接下来的方向。
黎夜扑右他侧身躲，黎夜作势往左抓，结果中途调转去反方向他也不上当。
一窝出的亲兄弟，没点默契怎么行。
玩得就是一个临危不乱攻心术，谁急谁输，谁气谁乱。
以小殿下为阻碍，这互看如观镜的双生子就一个劲绕着君前后左右跑。
又是抓了一爪空气，黎夜打眼一看敛着眉的君，正色道:
“殿下，我希望您能让开，这是我家的家事！”
君的态度倒是坚决，果断摇摇头道:
“我不会让的。黎夜，这件事……让你很生气吗？”
黎夜的动作凝滞了一瞬，不过也就只有一瞬。
君的身后，黎晨抱着君的腰稳固身形，向右一仰，躲开了黎夜从斜上方扫过来的狐爪。
黎晨一横眉，努努嘴，抱怨的非常大声:
“就许你亲近小帝姬，不准我亲近小殿下？按人族的话来说，只许官州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不就是你这样？”
说完眼睛一亮，远远控诉着:
“帝姬你看他！”
黎夜只当他故意想分自己心，并不上当，还低声呵斥道:
“别拿帝姬说事。”
结果下一爪还没来得及抓过去，手臂就忽地被谁一把拽住，黎夜恍眼一看，金瞳一颤，立马收了利爪。
妖化特征下的狐爪太锋利，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伤到帝姬。
思拉着黎夜的这只手臂不松手:
“阿夜，阿夜！有话这样也能说，别抓小晨了。”
黎晨则在君的身后一个劲地点头。
反观黎夜，虽然还沉着脸，但也没有扯出自己被帝姬两手拉住的手臂。
思眼巴巴瞧着他，又柔声唤着:“阿夜……”
黎夜闭了闭眼，好好顺出口气，这才勉强缓和下来，对着帝姬小幅度点点头。
“黎晨，我问你，殿下是男是女？”
黎晨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莫名其妙。
但问话的毕竟是他哥，他还是老实回答道:
“殿下当然是男的啊。”
“你清楚就好。”黎夜转头，无视君的阻挡，剜了一眼黎晨，接着问，“你又是男是女？”
黎晨一愣:“阿兄你没事吧，你弟当然也是男……”
话还没说完，就噤了声。
其实，他知道他哥接受不了。若小殿下是个姑娘，他也不会有一段时间自己也接受不了，还一直躲着君。
若小殿下是女子，他才不管什么身份有别，一准早早的就欢天喜地着要告诉黎夜。
不用太怕他哥接受不了要揍他。
但脑筋一转，黎晨还是嘴硬道:
“君上与柳仙君不也都是男子？你不是也没觉得如何。”
若不是帝姬拉着，黎夜差点又一爪子过去:
“君上的事是你能妄言的？”
说不动，根本说不动。
黎晨闭紧嘴，对着帝姬眨眨眼，看了一眼黎夜，又向着帝姬眨眨眼，满脸乞求。
帝姬默默点头，动唇悄悄说没问题。
哪知帝姬刚要开口，君先出了声。
“黎夜，现在只是还差个婚仪……”君一手绕后，摸索着抓住黎晨的手腕，把他从身后拉出来，拉到身边，“你的阿弟会是我的伴侣，你若是生他的气，可以向着我来。”
思一瞥君的神情，心中惊呼:认真的！
她的阿兄说这话是认真的。
黎夜表情凝固，黎晨呼吸一窒，慢慢看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