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黄油，缓慢地漫过空荡的咖啡馆。
每一粒漂浮的尘埃都在光线中清晰可见，仿佛宇宙最后的标点符号。
苏暖站在吧台后，手指抚过虹吸壶的玻璃管，水珠沿着曲线滑落，在台面上碎成无数个微小的世界。
w蜷在吧台最中央的位置，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空气。它的橘色毛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亮，像是这个正在褪色的宇宙里最后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
\"他们都不在了。\"橘猫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
苏暖擦拭咖啡杯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知道w指的是谁——门边地板上那个浅浅的琥珀色鞋印，墙角的菌丝吉他上干枯的弦，还有沉在咖啡渣里几乎看不见的蓝色数据光点。这个宇宙正在被某种力量回收，像一本被孩子随手合上的童话书。
\"你还在观察吗？\"她问，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w的耳朵向后压了压。它的金瞳里原本流转着十二个维度的星光，现在那些星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观察需要被观察者。\"它说，爪子无意识地抓着吧台木纹，\"当所有故事都讲完，观察者也会...\"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一声猫特有的、带着颤音的叹息里。
苏暖按下虹吸壶的开关。在这个寂静得可怕的早晨，水沸腾的声音显得格外震耳。她看着气泡从底部升起，在玻璃管里形成一串珍珠般的链条。
\"也许，\"她突然说，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管，\"观察的本质从来都不是看。\"
w的尾巴突然僵在半空。
\"是允许。\"苏暖继续说。她倒出一杯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散发出带着焦糖气息的香气。没有客人会来喝这杯咖啡，但她还是认真地完成了整个冲泡仪式。\"允许他们存在过，允许他们离开，允许这个故事结束。\"她看着蒸汽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允许，是比观测更强大的能量。\"
橘猫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阳光已经移动了十五度角，久到咖啡表面的克丽玛开始破裂。最后它轻盈地跳下吧台，肉垫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走到窗边，蹲坐在防弹玻璃前。窗外，布鲁克林的街道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褪色——行道树的绿色最先消失，然后是砖墙的红色，最后连阴影都开始变得透明。
\"你知道吗？\"w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在所有宇宙常数里，只有'爱'是无法被擦除的虚数。\"它转过头，金瞳里完整地映着苏暖的身影，\"因为它从不需要被观测证明。它只需要...\"
\"被允许存在。\"苏暖接上它的话。
他们相视一笑。苏暖端起那杯注定无人品尝的咖啡，举向w的方向。橘猫优雅地抬起一只前爪，像是举着一个看不见的酒杯。
\"敬允许。\"苏暖说。
\"敬爱。\"w回答。
咖啡馆的灯光温柔地亮着，在这个正在解体的宇宙里，固执地保持着最后的温暖。吧台上的虹吸壶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最后一滴水珠从管壁滑落，在台面上碎成一朵微型的星云。
w跳回吧台，轻轻碰了碰苏暖的手腕。\"还有一个故事没讲完。\"它说。
苏暖看向窗外。在几乎完全透明的街道对面，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成形——那是个七岁左右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本画满涂鸦的笔记本。他抬头看向咖啡馆，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容。
\"要听吗？\"w的尾巴缠上苏暖的手腕，\"关于创世神和他永远画不圆的太阳的故事。\"
苏暖微笑起来。她按下虹吸壶的开关，新一轮的水开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