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铛铛铛!”
“嗤嗤嗤!”
日出清晨,两队斥候正在激烈搏杀,一柄柄弯刀挥舞,不断有血花溅落黄沙。
从半夜被发现到天明时分,他们已经第三次被羌兵围住了,且围过来的敌军越来越多,数倍于己,游弩手面临的情形越发危急。
“喝!”
沐峰怒目圆睁,迎面挥刀砍向敌骑,锋利的苍刀竟然当空劈断敌刃,继而在羌兵惊恐的眼神中笔直挥落,一刀破其咽喉。
死尸坠地,马蹄践踏。
四周刀光剑影、血肉纷飞,斥候间的遭遇战毫无战术可言,见面就是近身肉搏,比的就是谁更狠!谁的刀更快!
望着不断落马的同袍,沐峰心急如焚,军情若是传不出去那他们就是此战的罪人!
“啊!”
陡然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沐峰牙呲欲裂:
“老齐!”
只见齐田以一敌三,在奋力斩杀两人之后却不幸被第三名羌骑一刀砍中腰腹,拉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血流如注。
“给我死!”
齐田脸色一白,强忍剧痛横挥一刀,将最后一名羌骑斩于马下。
“老齐!”
沐峰心如刀绞,眼眶猩红,齐田则嘶吼出声:
“头,杀出去!”
“妈的,跟你们拼了!”
沐峰青筋暴涨,整个人陷入癫狂,手起刀落将逼近身前的敌兵杀得鲜血飞溅。
以他为尖头,一众游弩手隐约形成一个锥形锋线,齐齐向外冲杀,一时间羌兵阵型骚乱,愣是被他们杀出了重围。
“驾!”
战马狂奔,整整一旗游弩手已经折损过半,剩下的四五十人也浑身是血,齐田更是面色惨白,强行撕开衣袍往腰腹处一裹,摇摇欲坠。
那是致命的一刀!
“追!”
“一兵一卒也不要放过!”
羌兵丝毫没有放他们离去的意思,近两百精骑紧追不舍,怒喝声此起彼伏。
马蹄声回荡在耳旁,沐峰不停回头张望,一众将士接连鏖战,战马的体力早就耗尽,眼瞅着羌兵就要追上来了。
“头,你先走!”
齐田一咬牙:“我带人断后!”
“不行,你走,我来断后!
你不是说了吗,等打完这场仗就回家娶媳妇!人姑娘在等你!”
沐峰很清楚,这种局面谁断后谁必死!
“这时候还争什么!”
齐田惨然一笑:
“反正老子活不长了,何必再白白搭上一条命!总得给咱们旗留个种吧?”
他能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在迅速流散,鲜血已经将马背染得通红,就算没有追兵他也是死路一条。
不等沐峰回话,齐田怒喝一声:
“伤兵转身,随我断后!”
“嘶嘶嘶!”
顿时有半数骑兵勒住缰绳,毫不犹豫地跟着齐田转身迎敌。
伤兵断后,听起来十分残忍,可却能保证剩下来的人尽可能活下去。
“兄弟们,保重!”
沐峰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拍马远行,眼眶中闪烁着泪花:
“我定会替你们报仇!”
“驾!”
后方是渐行渐远的同袍,前方是十倍于己的追兵,二十来号游弩手神情漠然,视死如归。
齐田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悲戚,脑海中闪过一张娇羞的脸颊,那是他同村的姑娘。
出征之前她对他说,等回了家就成亲,她要嫁给边军的大英雄!
“唉。”
齐田喃喃道:“下辈子再娶你吧。”
下一刻,他的目光彻底冰冷,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提刀怒吼:
“呸!”
“该死的羌贼!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陇西男儿!”
“死战!”
……
曳落河畔,曹殇与霍连城急得团团转: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河水怎么不结冰的!这么冷的天竟然不结冰!”
“他妈的!见鬼了不成!”
两人率军一路绕行,紧赶慢赶总算来到了曳落河上游,却被滔滔不绝的河水给拦住了。
如此严寒河水竟然没有结冰,而且水流湍急,哗啦啦的水声令人头疼不已。
要知道下游的河水早就冻起来了,冰面严严实实,战马都可以踩过去,而且下游水浅,就算不结冰也可以涉水而过,毫无压力。
所有人都傻眼了,周围的百姓更是鸦雀无声,目光茫然。
这种情况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毕竟是关外,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鬼知道上游不会结冰。
霍连城满脸焦急,攥紧拳头:
“怎么办?实在不行就涉水而过!”
“只怕不行啊。”
曹殇眉头紧拧:
“这里的水没过胸口,水流又急,战马压根不敢下水。”
“那就全军下马,拖着战马过去!”
“不行!太冷了!河水浸透衣服,过一会儿就得结冰,到不了断戈川就得全冻死,还怎么打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告诉我怎么办!”
霍连城急得团团转:
“你忘了将军交待我们两的话吗!
此战胜负皆在奇兵,我们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就算是爬也得爬到断戈川!”
曹殇默然不语,彻底没了主意。
人算不如天算啊。
“搭桥,我们可以搭桥!”
百姓人群中突然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们把马车全都拆了,下水搭桥,战马不久可以过去了?”
两位武将的眼神猛然一亮,这还真是个办法!
可霍连城紧跟着摇了摇头:
“太冷了,你们不能下水,会冻僵的,我们抽几百军卒下水搭桥。”
“那怎么行!”
又有百姓提出了异议:
“你们要去杀羌贼!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助力!”
“对!我们来搭桥!”
人群中不断响起附和的声音,一位农家妇人二话不说,推翻马车就开始拆车板:
“乡亲们!下水!搭桥!”
“都动起来!帮将士们过河!”
不管是青壮男子还是农家妇人,全都忙碌起来。
他们拆开木板,肩扛手提,接二连三地跳入冰冷的河水,用肩膀顶着木板,硬生生在河面上搭起了好几座浮桥。
所有军卒都愣住了,这么冷的天,如此寒的水,这些百姓却毫不畏惧地跳了下去。
曹殇怔怔然,他突然明白了洛羽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要民心!
要让三州百姓知道,如今的边军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民心所向,百姓们凭什么冒着生命之危下水搭桥?
因为他们想赢!也知道这些将士不会让他们失望!
刺骨的河水冻得他们直哆嗦,手脚僵硬,可在湍急的水流中一座座木桥纹丝不动,看起来牢固无比。
第一个跳入水中的妇人喊道:
“将军!过桥啊!”
“我丈夫,我儿子都死在羌人手里!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羌贼屠了我们村子!上百口人只活了我一个!将士们!杀尽羌狗!”
愤怒的咒骂,坚定的眼神!
这是陇西人的仇!滔天血仇!
“谢父老乡亲!”
曹殇眼眶通红,扑通往地上一跪,全军下马,人人跪地。
曹殇咬牙切齿地喝道:
“此战若是不胜,就让我五千骑埋骨黄沙!”
“过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