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姒皱眉:“你打哪来的?”
“打哪来的,是当铺里收的,婢子正好路过,正好去喝口茶,管事的便说就这件好物,婢子一看,眼熟得很,问了管事,说是宋家拿去当的。”
“除此之外,我还查了账,发现这半年下来,宋家拿了不少东西到当铺去。”
乱世之中尚且平宁的平州乃是羡阳城,有无数避难之人前来,故而,这当铺的生意自然是十分的好做,早在七年前,崔姒便开了一家当铺,这些年也赚了不少。
崔姒听了松绿的话,眉头皱紧,想了想道:“让管事先将宋家拿来典当的东西留下,暂时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莫要与人再提了。”
这宋家恐怕是出了大问题,而且还将手伸到了崔显身上。
不过眼下宋柔怀孕已经七个月了,等到过了这个年就要生了,实在是不好现在就将此事闹出来。
虽然说宋柔因为怀孕,最近也闹出不少事来,宋夫人还三天两头上门,最近对崔姒陪嫁也十分的眼热,说话都带着一些阴阳怪气。
但那孩子到底是崔家的,便是有什么账要算,这也得等孩子出生之后,眼下唯有暂时忍耐了。
“派两个人是盯着宋家,好生查一查,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是。”松绿应了一声,然后将蜡梅插在一旁的一个花瓶里,“对了,瞧婢子忘了同娘子说了,今日婢子还去了一趟江家,江先生见这蜡梅生得好,便买下了一些,让婢子给娘子送来,好为冬日添一些景色。”
“江先生还说,他明日便来崔家见娘子一面。”
“他这个时候要见我?”崔姒微微蹙眉,今日已经是十月廿六,距离婚期的十一月初八不过是十一,他不忙着将成亲的事情办妥,要见她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是成亲之后再说的。
“这婢子就不知道了......”
“也罢,我明日问问他就知道了。”
临近婚期,崔姒心中其实也有些平静不下来,倒不是因为她对这桩亲事有多欢喜期待,而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被她忽视了,心中有一种这不安之感。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或许是因为上天厚爱,崔姒似乎天生就对危险十分的敏锐,也正是因为这份敏锐吗,再加上她为人也谨慎小心,前世今生多次化险为夷。
崔姒让胭脂去与许老太太说一声,等到了第二日,江辞年就上门来了。
他穿着一身苍青色的袍子,外面披着一件苍青绣着青竹的白毛斗篷,头上的头发用一只金镶玉的冠子固定,行走之间拓落潇洒,仿若是那清雅矜贵的世家郎君。
崔姒瞧见他的时候,还有一瞬间的晃神。
崔姒在外院的待客苑见了他,身边的炉火烧得正旺,铁壶里的水咕噜噜地翻滚着,崔姒取了砖茶的一些茶叶,用滚烫的开水冲泡,没一会儿,便分了一盏茶给对方。
江辞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泡茶,等茶盏送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我师父回来了。”江辞年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哦?他回来了?”崔姒诧异,也有些高兴,“那是事情解决了吗?”
她这会儿倒是想起来忽略了什么地方,江辞年的父母可能留有恩怨在,百里伯琴之前说去解决那些旧事,只是一直没有回音。
先前她与江辞年还因为百里伯琴去解决此事,耿耿于怀。
“他说是解决了。”江辞年话虽这样说,可脸上却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他昨日还问我要不要同他离开,他还说,我此生便没有娶妻的命,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才是对谁都好。”
江辞年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六娘子,我心中有些不踏实。”
百里伯琴还说,他娶了谁才是害了谁,希望他重新考虑这桩亲事,在成亲之前,他若是后悔了,便可以带他离开羡阳城。
崔姒皱眉:“他不是说事情解决了吗?”
既然是解决了,为何还说这种话。
江辞年道:“他说,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很难说,说不定机缘巧合,就发生了呢。”
崔姒垂了垂眼帘,手指握在茶盏上,她沉默良久,问他:“那你今日是什么意思?是不想成亲了吗?”
“也不是。”江辞年立刻摇头,“我自然是想与六娘子成亲的。”
他们约定过,要一起走下去的。
人生那么长,他们志同道合,互相体谅互相关心,而且心中都有彼此,他怎么可能是不想成亲了呢。
“只是,我总觉得对不住六娘子,若是嫁了我,恐怕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这件事是我的错,实在是对不住六娘子,所以我也想最后一次问问六娘子,这桩亲事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崔姒没有多想其它,“这件事你也无需自责,当初我们定亲的时候,你也并未知晓这些,再说了,当时定亲,你也是为了帮我,若不然我指不定就要给北燕王做妾了。”
“至于有风险,人在这个世间上怎么可能没有风险,便是你娶了我这北燕王姬,这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
“我的安危你放心,北燕王先前也安排了八位武功高强之人在我身边保护,这天底下,能伤到我的人是少之又少,再说了,你父母能有什么恩怨,对方难不成敢伤我北燕王姬?”
江辞年苦笑了一下:“倒是让你来安慰我。”
“那时因为你深陷其中,难以看清罢了。”
饶是江辞年是何等光风霁月,宛若不染世尘的人间谪仙,但有些事,他也会患得患失,辗转难安。
“不过你要记得一件事。”崔姒想了想提醒他,“不管是遇见了什么事,无论有多难,我都希望你我二人一起商议面对。”
“你无需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为我做决定,也不能在审时度势之后,觉得我退让宽容是最佳的解决方式,便以大义、以情义逼我退让。”
“我可以道德高尚,愿为此退让成全,却拒绝别人以道德逼迫我,要我做一个大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