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六,江家前来过大礼下聘。
门阀世家,女郎贵重,若要娶她们为妻,聘礼必然丰厚。
其中应备有聘金、首饰、布绢、酒、茶等,细数下来,长达三十种类。
首饰不下三十套,布绢不下一百匹,若无千金(万两银),都备不下一份像样的聘礼。
江辞年当初与百里伯琴分别匆忙,药王谷许多东西都来不及拿,但到底是拿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和钱财,虽不多,但也够他备下一份家业和像样的聘礼。
如同他自己所说的,虽不能十分的风光,但也不至于让她丢脸,被人看了笑话。
许老太太看过礼单之后,也十分的满意,江辞年能备下这些,也算是花了十分力气,十二分心思了。
“你有心了,崔氏一族嫁女,聘礼确实所需不少,但嫁妆却也比聘礼厚重不知多少,你今天送来的东西,崔家只留三成,余下七成,也充作嫁妆,他日六娘出嫁,也是你家的。”
“任凭老夫人做主。”东西送到崔家,崔家如何处置,江辞年都没有意见。
“好好。”许老太太见他从容坦荡,也是十分满意,“你是个好的,将六娘嫁给你,我们也放心了。”
江辞年则是让侍从送上来一个盒子:“这是师父他老人家不久前送来的,说不算在聘礼之内,是给您的赠礼,也请您收下。”
“哦?”这倒是奇了,既然是下聘,还有不算聘礼另外送的。
“请老夫人私下再看。”江辞年如此道。
“好,就依你。”许老太太虽然有些好奇,但送礼的人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没有意见,
“一会儿让老八和你多喝几杯,他啊,还等着你改称呼呢,说起来,他也是你与六娘的大媒人。”
“那是。”崔长佑得意至极,“我还等着他喊我小叔父呢,哈哈哈!”
崔长佑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都乐得不行。
许老太太问江辞年:“昔日好友变叔父,这感觉如何?”
江辞年道:“大约得多灌他几杯,这心里才舒坦了。”
崔长佑立刻就道:“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想娶我家阿姒,应是我该多灌你几杯才好。”
许老太太笑呵呵:“那你们就一起灌吧,看谁喝得过谁。”
众人纷纷赞同:“这个主意好!”
一时间场面热闹欢乐,许老太太命人备下酒席,与前来观礼的崔氏族人以及前来送聘礼的江家人入席用膳。
原本宾客尽欢,一切都好,可吃到一半,便听到有人来传,说崔家主回来了,正在往这边来。
许老太太脸色微微一变,只让人吃好喝好,让崔长佑与江辞年多喝几杯,然后便与崔二爷一同去见崔家主。
崔家主一路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裳也来不及换,一张脸冷沉得吓人。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出使襄州吗?怎么,襄州的事情完成了?”许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便问他。
“二叔母。”崔家主对许老太太行了个礼,脸色还是不好看,“谢氏去了何处?”
许老太太在主位上坐下,面无表情地问崔家主:“你找她做什么?”
“她做出如此丢人之事,岂能这样就放过她?”崔家主脸色有些发黑,可见心头隐忍着多大的怒意。
许老太太呷了一口茶水,并不看对方的表情,淡淡道:“她嫁入崔氏一族二十年,虽说今年做了两件错事,往日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这一次的事情,也是意外,并非她本意,再加上她也为你生了二郎与四娘,难不成就非得让她死了才算是了结?”
虽说崔夫人有此难也是活该,但同为女子,许老太太和沈老太太对她也有一两分怜悯,再加上也相处相识多年,不忍心看着她死去,便准了她和离出家修行,保了她一条命。
若不然,等待她的或许只有毒酒和白绫了。
崔氏一族不能有失了贞洁的主母宗妇。
眼见崔家主脸色越来越难看,许老太太又补了一句:“再说了,她到底是莱州谢氏女,她若是死了,谢氏一族怕是也不肯善罢甘休吧。”
“北燕王已经领军南下,打算拿下莱州。”
“你也说了,是打算,若是谢氏一族想通了,或是被打怕了,开了城门臣了,谢氏一族虽不如眼下,可到底还是经营了百余年的门阀氏族,只要没死光了,就还有翻身之日。”
“你忘了,谢氏一族还有谢方原呢。”
这可是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儒名士,是谢氏一族的镇山石。
“家主,就到此处吧,你就当她是死了,从此之后没有这个人,再过一段日子,你要再娶也无妨。”
崔家主闻言,气得脸色是黑了又红,红了泛青,十分的精彩。
这世间上的男子,到底是难以忍受头上一头绿,何况是崔家主这样要脸的人。
“好了,你有什么话,改日再说,今日江家来下聘,你既然回来了,便来喝几杯水酒,就当你这个伯父给我们家六娘面子了。”
崔家主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暂且压下。
也罢,许老太太不说,他自己派人去找就是了。
“六娘如今已经是北燕王的义妹,是北燕王姬,难道真的让她嫁给江家那个小子?”
对于崔姒与江辞年的这桩亲事,崔家主原本是不满意的。
之前定亲是因为崔夫人和崔妘闹出要崔姒为妾的事情,他也不好多嘴,可如今崔姒都是王姬了,应有更好的选择。
“我此次在襄州,遇见了一位姓任的将军,任将军不过二十四五,已经是北燕大将,还有现襄州郭氏,也有与我崔氏一族联姻之意……”
许老太太一眼扫了过去:“既然你有意,让你女嫁过去不正好?”
崔家主一噎:“二叔母您不是不知道,四娘她身子不好,又是个不听话的,现在还不知道跑哪去了,若是庶女,未免欠缺了些。”
许老太太淡淡道:“既然不合适,那就别谈就是了。”
“咱们崔氏三房人,没有道理要为家族付出了,你们长房女的就任性,可以不管不顾,坐享其成,我们二房女就要为了家族付出,牺牲自己考虑大局。
家主,你这事,委实不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