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后，姜执素消沉萎靡了好些日子。
珈蓝小心翼翼，总拣些好消息说与她听。
“掌门，这次遴新会的对阵场地抽到了咱们宗门，旁的不说，路费开支咱们又省下些了。”
呵呵，路费。
这点路费能弥补的了她的精神打击吗？
“哦对，今年的新人修行较往年多了好些变动，与我们对阵的明鸾门已经更换了好几次出阵弟子，原先的人要么是被内门宗师要走，要么是被选去东海进修了。”
呵呵，变动。
再变动，来了谁对阵谢南无都只是两三招的事儿。
见姜执素始终无精打采，珈蓝抿抿唇，从一大堆事折里翻出一封手信，看了眼寄信人后激动地拍拍她。
“掌门，这回真的是好事，戚怜大师姐要从万兽林回来了。”
久不见回应，珈蓝一时不敢吱声，悄悄看了姜执素，发现她仰躺着凝望穹顶，空泛的眼瞳里雾色萦绕，却渐渐重新清晰，而后猛地一下坐起身，马不停蹄穿上鞋子。
“珈蓝，立马跟我去杏林苑一趟。”
珈蓝不明就里，但仍未多问，连忙跟上。
此时的姜执素已经一扫阴霾，被提醒大师姐戚怜即将归来后，她随即想到了另一个人——穆云长老的外甥，医修苍术。
身为穆云长老姐姐留在世间的唯一遗物，穆云长老对这个外甥可谓是宝贝得如同眼珠子，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小子幼时也曾是个天才，精通医理。
可惜医者不自医，他先天早产而生，身子骨不好，一年到头有八九个月都在病着，且对戚怜大师姐情根深种。
珈蓝听得云里雾里，唯有在听到情根深种几个字时一下顿住脚步，差点栽倒在地，震撼开口：“对谁？谁？戚怜大师姐？”
“可，可师姐说起来，可是苍仙长的表、表嫂啊！”
姜执素缺德地嘿嘿一声。
苍术自然是瞒得极好，在眼下这个时间线，还没人知道他暗恋自己寡居的亲表嫂多年呢。
她想好了。
戚师姐原先的住处年久失修，此次回来势必是要再修一处住处的，就以将住处安置在苍术的杏林苑附近为条件，让苍术帮她想想办法。
比如弄点泻药什么的让谢南无在遴新会当日掉链子，输了切磋就是。
事后追究起来，把锅都甩给苍术，有他垫背，穆云长老自然是舍不得惩处过重。
……天才。
她拉着珈蓝飞速赶往杏林苑，推开大门。
杏林苑里形如民间药房，正北面一整面墙都是一格一格的草药，而药橱前则是三面长柜，成合围之势，里头摆放着些成品药，柜台面上还摆着一叠一叠的药方，零零散散搁着剪子、筷子、铜秤之类的用具。
看着像模像样，可实际一摸，秤上都积灰了。
苍术身子骨不好，素日三天两头告假，所幸今日赶巧，碰上他在。
青年一身蓝白道袍，面色苍白温润，衣饰素雅，黑发披散，留了一缕置于身前，比长生门寻常穿着一丝不苟的男弟子们更随意清寡些。
听明来意后，也只不过是低头抚了抚怀中那只绿瞳玄猫，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掌门说笑了。”
“何必揣测在下对谁有意，这般无稽之谈，我倒不打紧，可别连累了戚师姐的清誉。”
姜执素赶时间：“兄弟别演。”
“你的住处后院种了一池子莲花，是戚师姐最喜欢的粉莲，为的就是每年师姐夏日来此赏莲。”
“你的香囊里放了七味香料以及一枚戚师姐当年成亲时的小像。”
“你平日鲜少现身嘴上是声称休养身体实际是在自己研究如何活得更久，每年去给表哥扫墓上香心里默念的都是‘哥你放心吧会有家弟我代替你好好爱嫂子’，对吧？”
苍术不声不响，依旧抚着怀中玄猫，抬头，皮笑肉不笑：“……掌门，平日里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吗？”
姜执素耸耸肩，托着腮凑近些，细细看了看他的面色，啧上一声：“苍术，据说体弱者反而更重欲，平时也多注意点，克制克制……”
话音未落就被苍术轻声打断。
青年再度微笑：“我帮忙便是，也请掌门在外也留意着些说话分寸。”
“没问题！”
人逢喜事精神爽，姜执素神清气爽起身，大力拍拍他的肩膀：“放心，等师姐回来，我一定把她新住处安排得离杏林苑近一点。”
“不必。”
苍术低眉，神情平淡，“如常便好，不必刻意。”
“咋啦，怕靠太近管不住自己啊？”
苍术不语，只是一味微笑，抱着怀里的猫起身：“掌门，没别的事的话，就请快滚吧。”
姜执素欢天喜地滚了，与守在门外的珈蓝一道回去。
回头看一眼杏林苑，从没感觉过这里如此亲切可爱。
很快，半个多月转瞬即逝。
提前五日，抽到与长生宗对战的明鸾门弟子就来到了长生宗山脚下。
驿站附近荒僻破落，清晨带着些许霜寒。
吕婉婉肠胃不适了好些日子，早起胃里直泛酸水，简单清洗后来到大堂，同行的同门几人已经在用早膳，说说笑笑，却在她出现后逐渐安静。
几道不善的目光渐次投来，她顿一顿，面不改色坐下。
自己的面前只剩下半块干涩的窝头和一小碟咸菜。
她忍了许久，终于还是站起身来，走到带队师姐身前，开口道：“师姐，连夜赶路本就耗人精力，师妹知晓这里的驿站条件业有限，师妹不求别的，只求与其他人的吃穿用度一致，师妹还是首个出阵，还请师姐做主，以免给宗门丢人。”
不等师姐出声，远处的几人忽然沉下面色，语气生冷：“吕婉婉，你在摆什么谱？穷乡僻壤出身，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被选上参加遴新会，你的话是说，咱们故意苛待你了？你若是给宗门丢人，是你自己活该！”
“哼，就该禁止这些穷乡僻壤的东西修仙入门。”
吕婉婉伫立许久，最后一言不发地拿着窝头出门，到后院用力踢了一脚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