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爆碎的毁灭风暴渐渐平息。
血月的光芒重新泼洒在疮痍的晶化森林。巨大的裂痕如同大地的伤疤,纵横交错。断裂的黑色晶柱斜插在布满碎屑和焦痕的地面上,扭曲的巨木残骸如同巨兽的枯骨,流淌着粘稠的黑色汁液。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硫磺、焦糊以及一种能量湮灭后的奇异臭氧味,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死寂。比爆炸前更深沉、更绝望的死寂。
白起倒在数十丈外断裂的黑色晶柱下,胸口那个被圣炎和冲击波反复撕裂的窟窿血肉模糊,气息微弱得近乎断绝,身下的晶化地面被暗红的血泊浸透。冰原边缘,苏九漓蜷缩在黑石旁,彻底昏死,腕间骨环的焦痕在血月下如同烧红的烙印。叶清雪的冰棺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深蓝寒气微弱地逸散着。那片吞噬公输月的漆黑泥沼,只留下几缕彻底失去光泽、如同枯死藤蔓般的锈蚀金属根系,半埋在翻腾后凝固的黑色泥浆中。
而秦昊,被玉玺爆碎的最后冲击狠狠抛飞,此刻仰面躺在更远处一片相对松软、覆盖着厚厚灰烬和干枯苔藓的地面上。他双目紧闭,脸色死灰,皮肤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如同名贵瓷器在重压下即将崩裂的淡金色裂痕!丝丝缕缕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淡金色光点,正从这些裂痕中缓缓逸散而出,融入冰冷的空气中——那是他生命本源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流失!人皇之躯,在失去玉玺的镇压与承载后,正在走向崩溃的边缘。
他的胸前,静静躺着一小片被暗红近黑色魔血浸透的黑色布条。布条上,几个扭曲、断续、却带着刻骨恨意与决绝的字迹,在血月下触目惊心:
弑父…证道…不归…
布条边缘的字迹,已被粘稠的魔血侵蚀得模糊不清,尤其是“不归”二字,几乎被暗红浸透,只留下一点残破的笔画,如同被命运抹去的归途。
空间的撕扯感如同无数把钝刀在体内切割、搅拌。剧痛淹没了叶红绫所有的感知,唯有心口那被自己强行抓住的烛阴令柄部传来的、撕裂灵魂般的灼痛最为清晰。暗红的血光包裹着她残破的身躯,在混乱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穿梭、颠簸。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只有一瞬。
嗡——!
令人作呕的失重感骤然消失!身体重重砸落在坚硬冰冷的实体之上!刺鼻到极致的硫磺恶臭混合着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捅入她的口鼻肺腑!
“呃…咳咳…”叶红绫被这气味呛得剧烈咳嗽,牵动心口恐怖的豁口,暗红的魔血如同开闸般涌出。她挣扎着睁开被血痂糊住的魔瞳。
视野被一片粘稠、绝望的暗红所充斥。
头顶,是那轮巨大无比、边缘流淌着如同实质血液的血月!它占据了几乎半个天幕,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衰败与不祥,将下方的一切都染上了死亡的血色。
她正身处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环形山谷中心!山谷的岩壁并非岩石,而是由无数扭曲、干瘪、形态各异的生灵骸骨与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巨大晶簇强行熔铸、堆叠而成!骸骨保持着临死前极致的痛苦姿态,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控诉着被抽干生命与灵魂的绝望。晶簇散发着灼热的气息,表面流淌着粘稠的暗红光泽,如同活物的血管,构成无数巨大而邪异的符文,深深烙印在骸骨岩壁之上。
脚下,是冰冷坚硬、布满复杂凹槽的暗红晶化地面。凹槽如同巨大的血管网络,此刻正流淌着粘稠、散发着微光的暗红液体——那是高度浓缩的、被强行抽取的生灵精血与灵魂能量!整个山谷地面,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血祭符文法阵!法阵的能量如同奔涌的江河,源源不断地汇聚向山谷的最中心!
那里,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暗红祭坛!
祭坛如同由凝固的熔岩和无数痛苦挣扎的骸骨浇筑而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祭坛顶端,血月的光芒最为浓烈凝聚,形成一片翻腾的血色光池。
而在那血色光池的中心,三道粗壮无比、由纯粹暗红能量构成的锁链,如同从九幽最深处伸出的巨蟒,深深扎入祭坛内部!锁链的另一端,则牢牢缠绕、禁锢在祭坛顶端三个巨大的、如同地狱旋涡般的能量节点核心!
其中一个节点核心,被锁链死死缠绕的,赫然是九幽公主!
她华丽的宫装早已破碎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焦黑的灼痕和魔纹反噬的裂口,气息萎靡。一头原本乌黑的长发此刻如同枯草般散乱,沾染着污血和晶屑。她脸上残留着惊愕、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猩红的魔瞳死死盯着祭坛下方那个顶天立地的恐怖魔影,充满了屈辱与不甘。锁链缠绕着她的腰腹和手臂,勒入皮肉,暗红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被强行抽取,注入下方的节点!
而另外两个节点核心,则空悬着,如同等待吞噬的巨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其中一个节点的核心位置,魔气凝聚成一个清晰的、由无数怨魂魔纹勾勒的名字——叶红绫!
祭坛顶端,那顶天立地的恐怖魔影缓缓转过身。
血狱魔尊!
他身披狰狞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熔炼而成的骨甲,魔躯高大如同山岳,虬结的肌肉表面覆盖着暗红的鳞片,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燃烧着九幽魔焰的双瞳如同两轮微缩的血月,冰冷、漠然、带着俯视蝼蚁的绝对威严。仅仅是他的存在,就压迫得周围的空间发出呻吟,粘稠的血月光芒都仿佛在向他臣服。
他的目光穿透血月的光幕,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刚刚坠落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叶红绫身上。那目光中没有丝毫父女之情,只有审视祭品的冰冷,以及一丝…掌控一切的漠然。
“吾儿。”血狱魔尊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铁摩擦,冰冷而宏大,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法则的沉重。“血月当空,祭礼将启。汝为阵眼,乃天命所归。”
他巨大的魔爪缓缓抬起,指向祭坛顶端那个空悬的、标记着叶红绫名字的节点核心。缠绕着九幽公主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收紧,引得后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以汝之血,汝之魂,铸吾无上魔基,开启古神归途。”血狱魔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诱惑。“此乃汝之宿命,亦为汝之荣耀。上前来,完成汝最后的价值。”
冰冷的命令,如同最终的判决。
叶红绫挣扎着,用沾满自身魔血的双手,死死撑在冰冷刺骨的晶化地面上。每一次用力,心口豁口都涌出大股滚烫的魔血,在暗红的地面上晕开更深的污渍。断裂的青铜根须在翻卷的血肉中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抽搐,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晶屑的脸上,魔瞳死死迎向血狱魔尊那俯视的目光。
没有恐惧,没有哀求,甚至没有愤怒的咆哮。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以及那冰冷之下,如同万载玄冰深处燃烧的、焚尽一切的决绝火焰!
父亲?宿命?荣耀?祭品?
呵…
沾满魔血和晶化碎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无声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那不是笑,而是最深的嘲弄,最彻底的决裂!
她沾血的右手,猛地再次刺入心口那恐怖的豁口!不顾血肉的撕裂和根须的断裂,狠狠抓住了那柄深深嵌入心室边缘的烛阴令獠牙柄部!
“呃啊——!”无法形容的剧痛让她身体剧烈弓起,如同离水的虾!魔血如同喷泉般从指缝间狂涌而出!
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火焰燃烧到了极致!残存的所有魔元,混合着心口喷涌的、最精纯的九幽魔血,以及一股源自破碎玉玺、融入她体内、微弱却坚韧不屈的皇道之气,不顾一切地灌入烛阴令!
嗡——!!!
烛阴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暗红血光!血光之中,竟夹杂着一丝丝顽强跳跃的、带着金铜锈蚀感的奇异光泽!那是她强行催动力量,引动了体内被生灭齿轮根系侵蚀的同化之力!
暗红血光混合着锈蚀金芒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笼罩在她身上的血月威压!
叶红绫的身影在血光中猛地站起!残破的衣袍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猎猎作响!心口豁口魔血狂涌,如同浴血的修罗!她无视了血狱魔尊冰冷的命令,魔瞳死死锁定祭坛顶端那个被锁链缠绕、气息萎靡的身影——九幽公主!
那个宿敌!那个嘲讽她、算计她、此刻同样沦为祭品的女人!
沾血的魔刃凭空出现在她仅存的左手中!刃身缠绕着沸腾的玄黑魔焰,魔焰边缘跳跃着诡异的金铜锈蚀光点!
没有言语,没有宣告。
只有一道裹挟着滔天恨意、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撕裂血月光幕的暗红魔刃,如同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复仇之矢,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狠狠斩向缠绕在九幽公主腰间的、那根最粗壮的暗红能量锁链!
目标并非救人,而是——断锁!宣战!以宿敌之血,证弑父之道!
血狱魔尊燃烧的魔焰双瞳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冰冷的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漠然与…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怒意。
祭坛上空,血月的光芒骤然变得更加粘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