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噗嗤笑了，但很快又沉默下来，王建军挡在李阳面前中枪的画面，已经成为四人共同的梦魇。
护士进来换药时，电视上开始播放宏远集团的最新消息：创始人徐志明因涉嫌谋杀未遂和商业欺诈被批捕，公司面临重组。
镜头扫过查封的办公楼，几个员工抱着纸箱匆匆离开。
\"结束了。\"周明轻声说。
李阳却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今早在我爸办公室发现的。\"
纸上列着几家公司名称和股权结构，最上方标着\"新壳计划\"，周明认出了其中一家，正是林小雨弟弟工作的酒店最大股东。
\"徐志明早有准备，\"李阳说，\"把核心资产转移到了这些空壳公司。\"
\"那王建军的酒店...\"周明心头一紧。
\"暂时安全。\"林小雨接过话头，\"小森说新来的经理很古怪，总是打听后厨的事。\"
刘强下了床，慢慢走到窗前，阳光下，他病号服下的肩膀显得异常单薄：\"没结束，只是暂停。\"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
校方特意派车来接，还承诺给他们调整宿舍，原来的四人间将升级为带独立卫浴的\"优秀学生宿舍\"。
周明婉拒了，他不想离开那个充满回忆的207。
回校路上，李阳的父亲亲自开车，这位曾经威严的企业家现在像个普通父亲一样，不断询问儿子是否需要调座椅、开空调。
李阳起初不耐烦地应付，但当父亲小心翼翼避开一个坑洼时，他突然安静下来，轻轻说了句\"谢谢爸\"。
后视镜里，李勇的眼睛亮了一瞬。
校园比记忆中安静。
虽然还在假期，但听说四人要回来，不少同学特意等在宿舍楼下，有人鼓掌，有人拍照，还有个一年级女生红着脸给刘强塞了盒手工饼干。
\"感觉像明星返校。\"张浩小声嘀咕，却悄悄挺直了背。
宿舍还是老样子，李阳床下的限量版球鞋，刘强墙上的机械图纸，张浩乱糟糟的游戏机线，周明书桌上那本翻旧的《机械加工工艺》。
唯一的变化是窗台上多了盆绿植，卡片写着\"机电4班全体敬赠\"。
周明拉开抽屉，发现里面堆满了信件，有同学的慰问卡，有陌生人的鼓励信，甚至几所高职院校的提前录取意向书。
最上面一封盖着电视台的logo，是给《新职教时代》栏目组的正式邀请函。
\"你怎么想？\"他问李阳。
李阳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研究改装店方案，闻言合上屏幕：\"我爸想让我进公司管理层。\"
\"但你更喜欢汽修。\"周明指出。
\"是啊。\"李阳望向窗外，\"但如果现在放弃，又像在逃避挑战...\"
刘强默默整理着工具包，每件工具都擦得锃亮，他的实习因伤暂停，恒力机械却发来了正式录用通知，薪资比原先承诺的还高20%。
\"你打算回去吗？\"周明问。
刘强的手停顿了一下：\"父亲希望我继续上学。\"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张浩，宿舍里唯一没有明确方向的人。
他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察觉到目光后夸张地捂住胸口：\"别这样，我会害羞的！\"
笑声冲淡了沉重的气氛。
但当晚夜深人静时，周明发现张浩的床铺空着，他在阳台上找到了对着夜空发呆的张浩，手里捏着封拆开的信。
\"我妈寄来的。\"张浩把信递给他，\"说我爸出狱了，想见我。\"
周明不知该说什么，张浩很少提家里的事，他们只知道他父亲因经济犯罪入狱，母亲去了外地打工。
\"他说他错了，想重新开始。\"张浩的声音在夜风中发颤，\"但我该怎么相信一个骗过那么多人的人？\"
月光下，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少年显得异常脆弱。
周明笨拙地拍拍他的肩，想起自己远在老家的母亲，自从父亲离家后，她独自撑起了整个家，却从不让周明看到眼泪。
第二天一早，林小雨就带着拍摄团队来了，校方特意开放了实训中心作为拍摄场地，赵铁柱甚至穿上了那件压箱底的西装。
\"自然点就行。\"林小雨给周明整理衣领时轻声说，\"就当平时上课。\"
但摄像机一开，周明的手心就开始冒汗，他机械地操作着机床，差点说错参数，是刘强不动声色地纠正了他。
李阳则完全不在状态，几次答非所问；只有张浩异常活跃，妙语连珠地讲述宿舍趣事，逗得摄影师直抖肩。
\"卡！\"林小雨终于喊停，\"大家休息一下。\"
她拉着周明走到角落：\"怎么了？上次直播你表现得很自然啊。\"
周明擦着汗湿的手：\"那不一样...当时只想着说出真相，现在...\"
他环顾四周精心布置的场景，\"感觉像个骗子。\"
\"骗子？\"
\"我们没那么厉害。\"周明声音越来越低，\"刘强是真的天才，李阳有家学渊源，就连张浩也比我会交际，我只是...刚好站在聚光灯下。\"
林小雨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粗糙的手机视频，拍摄于废弃工厂那晚。
摇晃的画面中，周明背着受伤的刘强，在浓烟中艰难前行，时不时回头确认李阳和张浩是否跟上。
\"这才是真实的你们。\"林小雨关掉视频，\"不是完美无缺的英雄，而是会害怕、会犯错，但依然坚持向前的普通人。\"
拍摄重新开始后，周明不再试图表现\"优秀职高生\"的形象。
当林小雨问及那次危险经历时，他坦承自己的恐惧：\"我当时差点尿了裤子...真的，腿软得都站不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段坦白反而成为最打动人心的部分，摄影师后来告诉林小雨，镜头里的周明在说这话时，眼睛亮得惊人。
采访结束后，李阳父亲派人送来四套定制西装，邀请他们参加晚上的慈善晚宴，这是李氏建材危机后的首次公开亮相，媒体将云集现场。
\"必须去吗？\"刘强盯着那套西装，像在看某种刑具。
\"我爸说可以认识些行业前辈。\"李阳别扭地解释，\"对将来...有好处。\"
张浩已经兴奋地试穿起来：\"说不定能遇见贵人！\"
周明则想起林小雨提到晚宴会有教育界人士出席，或许能对《新职教时代》栏目有帮助。
他给母亲发了条消息，说今晚要上电视，让她记得看。
晚宴在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举行，水晶吊灯下，四人局促地站在角落，与周围衣香鬓影的宾客格格不入。
李阳父亲忙于应酬，只匆匆过来叮嘱他们\"多听少说\"。
\"看那个，\"张浩捅捅周明，\"是不是恒力机械的老总？\"
果然，杨志国正与几位企业家交谈，看到刘强，他热情地招手：\"来来来，介绍一下我们厂的青年才俊！\"
刘强被拉去应酬，背影僵硬得像块木板；李阳则被父亲叫去认识几位汽修连锁店老板；周明和张浩百无聊赖，溜达到自助餐台前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