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话题转向未来。
李阳说他爸迟早会把他弄进家族企业；张浩想开家汽车修理店；刘强沉默地喝着酒，最后才说想去参军。
\"周明呢？\"张浩问。
周明盯着啤酒罐上的水珠：\"不知道...也许去工厂？\"
\"太没志气了！\"李阳醉醺醺地拍桌子，\"要我说，咱们合伙创业...\"
突然，敲门声响起，四人瞬间僵住。
\"查寝！开门！\"
酒瓶和扑克被慌乱地塞进床底，张浩去开门时差点被自己绊倒，门外站着学生科的王主任和两名学生会干部。
\"什么味道？\"王主任皱起鼻子。
周明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就在这时，刘强突然站起来：\"是我，我...胃不舒服，喝了点药酒。\"
王主任狐疑地看着他：\"药酒？\"
\"我爸泡的中药。\"刘强面不改色，\"需要去医院开证明吗？\"
一阵沉默后，王主任哼了一声：\"下不为例。\"他转身离开，皮鞋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
宿舍里鸦雀无声，李阳第一个笑出声：\"行啊，强子，没想到你还会撒谎！\"
刘强耸耸肩，耳根却红了，张浩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艹兄弟，够义气！\"
周明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第二天是周六，没有课，周明起得很早，发现刘强已经在整理工具箱。
\"现在去实训室？\"周明问。
刘强点点头：\"趁没人。\"
清晨的实训楼安静得出奇，刘强熟练地打开3号机床，开始演示基本操作：\"左手控制进给，右手调节转速...对，就这样...\"
周明小心翼翼地模仿着，机器这次乖乖听从指挥，当第一个合格零件加工完成时，他忍不住笑了。
\"你学得很快。\"刘强难得地夸奖道。
\"谢谢你。\"周明擦掉额头的汗水，\"为什么帮我？\"
刘强沉默了一会儿：\"我见过太多人因为不懂装懂出事。\"
他顿了顿，\"在职高，装逼会死人的。\"
回宿舍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张浩和李阳，张浩挥舞着几张传单：\"商场新开的电玩城，学生半价！\"
李阳已经换上了名牌t恤：\"我请客，就当谢昨晚的事。\"
四人挤上公交车，周明靠窗坐着，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路过市一中时，他看到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抱着书本走进校园，心里不再有刺痛感。
电玩城里人声鼎沸。
张浩在赛车游戏上大呼小叫；李阳专注地抓娃娃；刘强竟然是个跳舞机高手；周明站在投篮机前，球一个接一个地落入篮筐。
\"厉害啊！\"张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下周校际比赛，你代表咱们班去呗？\"
周明摇摇头：\"我不...\"
\"就这么定了！\"张浩揽住他的肩膀，\"机电3班的荣誉靠你了！\"
回校的公交车上，四人累得东倒西歪。
李阳靠着窗户睡着了；张浩在翻看抓到的玩偶；刘强一如既往地沉默；周明望着窗外闪过的街景，想起林老师的话：\"职高不是终点。\"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适应吗？记得加衣服。\"
周明回复：\"挺好的，室友都很照顾我。\"
发送前，他又加了一句：\"下周有篮球比赛，我会参加。\"
篮球比赛前一周，周明每天放学后都会独自留在操场练习，十月的风已经带着凉意，吹过他汗湿的校服后背。
球鞋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格外清晰，砰、砰、砰，像是他不安的心跳。
\"手腕再柔和点。\"
周明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刘强站在场边，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他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你怎么来了？\"
\"路过。\"刘强捡起滚到脚边的篮球，笨拙地拍了两下，\"张浩说你把比赛的事告诉林老师了。\"
周明用衣角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嘴真快。\"
\"我们都会去加油。\"刘强说完，像是后悔自己的多话，转身就走。
周明望着他僵直的背影，忽然喊住他：\"刘强！能帮我个忙吗？\"
刘强转过身，眉头微皱。
\"你防守我试试。\"周明把球抛给他，\"普高那些人肯定比我高。\"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刘强的防守像一堵墙，周明几次突破都被拦下，最后他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刘强却只是微微出汗。
\"你太依赖右手了。\"刘强指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
周明点点头，记在心里，回宿舍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影子在地上重叠在一起。
比赛当天是个阴天，周明换上借来的队服，蓝底白字的\"明德职高\"四个字刺眼地贴在胸口。
更衣室里其他队员大声说笑，没人搭理他这个一年级新生。
\"周明！\"张浩闯了进来，脸上涂着蓝色的油彩，\"全宿舍都来给你加油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李阳偷了他爸的专业设备，说要给你拍特写！\"
周明勉强笑了笑，胃里像有只蝴蝶在扑腾翅膀，随时可能从喉咙飞出来。
入场时，市一中体育馆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看台上坐满了人，蓝白校服的海洋中，一小簇蓝色显得格外孤单。
周明眯起眼睛，看见张浩站在椅子上挥舞自制横幅，李阳举着长焦镜头，连刘强都举着块写着\"加油\"的纸板。
\"哟，职高的也敢来啊？\"一个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明转身，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正斜眼看他，\"听说你们学校连篮球架都是歪的？\"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周明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裁判哨声响起。
周明坐在替补席上，看着场上比分很快变成12:4，职高队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而对方行云流水般的配合引来阵阵喝彩。
\"3号换7号！\"教练突然喊道。
周明猛地站起来，差点被长凳绊倒。
上场时，他听见那个高个子对同伴说：\"看那个小矮子，职高的就别丢人现眼了。\"
第一个球传到周明手里时，他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对方防守队员轻蔑地看着他，甚至没有认真摆出防守姿势。
周明想起刘强的话，突然一个变向从左侧突破，轻松上篮得分。
看台上爆发出惊讶的呼声，张浩的尖叫声格外突出：\"周明！牛逼！\"
接下来的比赛仿佛一场梦，周明忘记了看台上的观众，忘记了胸口的校名，甚至忘记了比分。
他只知道每一个球的轨迹，每一次投篮的角度，对方开始派两个人防守他，但这反而给队友创造了机会。
\"职高加油！\"的喊声渐渐从一小撮扩散开来，连一些普高学生也开始为这个不知名的一年级生喝彩。
最后一分钟，比分42:40，职高落后。
周明带球突破，那个高个子男生狠狠撞上来，裁判没有吹哨，周明摔在地上，膝盖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