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舒瑶掌心压出一道红痕时,门内的气息终于裹着铁锈味涌了出来。
她喉间发紧,目光扫过满地斑驳的药渍,最后落在密室中央那座幽蓝的水晶棺上——棺中女子面容清俊,眉峰与自己如出一辙,连鬓角那缕微卷的碎发都像被春风揉过似的,正静静闭着眼。
\"母亲?\"舒瑶的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棺盖,掌心血印突然像被火炭烫了般灼痛。
她踉跄后退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见整间密室跟着震颤起来。
墙上原本模糊的壁画腾起金色光纹,那些她曾在相府旧宅墙缝里见过的零散刻痕,此刻正沿着砖缝游蛇般攀爬,最终在头顶拼出完整画面:
二十年前的苏婉站在同样的密室里,周围围着七八个眼神空洞的\"活体兵器\"。
她手持三寸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绳被血浸透,正将一支暗紫色药剂刺入自己心口。
药液顺着血管漫开时,她的眼底没有恐惧,反而浮起释然的笑——那抹笑,和舒瑶记忆里自己摔碎药罐时母亲揉着她发顶说\"别怕\"的神情,分毫不差。
\"原来...\"舒瑶捂住嘴,指甲几乎要咬进唇里。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些守卫听见\"苏婉\"会停滞,为何母亲临终前要在墙缝里刻下\"以情动魂\"。
所谓\"蚀魂心经\"根本不是单纯的控心术,而是用母体的血脉为引,将牺牲者的情感烙印注入受控者灵魂,形成可唤醒的共鸣锁。
而她掌中的血印,正是母亲当年自毁式注射后留下的基因密码,此刻被唤醒的,是能感知他人情绪波动的...共情力。
\"哗啦\"一声,水晶棺侧面的暗格突然弹出。
舒瑶屏住呼吸取出里面的青铜匣,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银针,针柄上刻着与自己血印相同的纹路,还有一本泛黄的《心魂录》。
她翻到最后一页,墨迹未干的批注刺痛眼睛:\"若见此卷,以母血为引,刺膻中穴,唤至亲之名,可破蚀魂锁。\"
密室通风口突然灌进穿堂风,将书页吹得哗哗作响。
舒瑶摸出银针的手在抖,却不是因为害怕——她想起今早石宇替她系披风时说\"万事有我\",想起昨夜他裹着伤替自己熬药时,药罐里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指尖在膻中穴停了一瞬,她咬着牙将银针扎了进去。
刺痛从胸口炸开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三岁时母亲握着她的手认药,说\"这味远志,能让人不忘本\";十二岁她第一次扎针失误,母亲握着她发抖的手说\"疼是好事,说明你还在乎\";二十岁相府火场里,母亲将她推出窗外时,最后一句是\"瑶瑶,要活\"。
泪水砸在《心魂录》上,晕开一片墨迹。
舒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闷响——是那些被控制的守卫在撞门?
不,更像是地脉震动。
她抬头时,墙上的药炉突然裂开缝隙,暗红药液顺着砖缝流淌,蒸发成一股股白烟。
那些白烟没往通风口去,反而朝着她掌心的血印涌来,像归巢的倦鸟般钻进皮肤。
\"这是...\"她突然看清白烟里裹着的虚影:是被\"蚀魂心经\"吞噬的魂魄,此刻正顺着血印往她体内钻。
可奇怪的是,那些原本该撕心裂肺的痛,此刻却化作温温的暖意,像母亲的手抚过心口。
她想起《心魂录》里的话:\"母体血脉者,为蚀魂之锁,亦为解锁之钥。\"
震动越来越剧烈,水晶棺底部的机关发出\"咔嗒\"轻响。
舒瑶踉跄着扶住棺沿,却见棺内的苏婉睫毛微微颤动——那是活人将醒时才有的生理反应。
她屏住呼吸凑近,甚至能看清母亲眼尾极淡的细纹,和自己镜中看到的位置分毫不差。
\"母亲?\"她轻声唤,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水晶棺的锁扣突然\"啪\"地弹开。
舒瑶后退半步,却见棺中女子的嘴唇动了动,在剧烈的震动声里,吐出两个字,轻得像一片落在心尖上的羽毛:
\"女儿。\"
密室的灯烛在此时全部熄灭。
黑暗中,舒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水晶棺缓缓开启的\"吱呀\"声重叠在一起。
她摸向腰间的银针,却发现掌心的血印还在发烫——这次不是痛,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像有根无形的线,正从她心口延伸出去,穿过厚重的砖墙,直抵京城守将府的方向。
\"石宇...\"她低唤,声音被震动的砖石碾碎。
而在更远的地方,正在校场练兵的石宇突然捂住心口,手中的银枪\"当啷\"坠地。
他望着东南方的天空,那里有团暗红的云,正像某种活物般翻涌。
\"阿瑶。\"他喃喃自语,喉结滚动着翻身上马。
马蹄踏碎满地残阳时,他听见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呼唤,带着二十年前那声\"将军,这味药能治箭伤\"的清冽,和此刻混着血锈味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