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将自己在清风寨与文知寨刘高不合,到发现商旅被清风山贼寇打劫,私自率数百士卒围剿了清风山,再到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和通判王文尧觊觎花家财富,联合刘高陷害自己私通山贼,以及在清风寨发生的战斗,率花家突围后上了清风山的事,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随后还将之前自己派人占了梁山泊,后来王伦拿着沧州柴大官人的信来索要梁山泊之事,也详细说了一遍。
当众人听闻青州境内的山贼匪寇竟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得知花荣因自家财富遭贪官污吏觊觎,被逼得家破人亡,联想到自己每日辛苦打鱼,仍逃不脱税吏的层层盘剥,不禁感同身受,纷纷开口大骂官府腐败。
阮小七心直口快,对花荣说道:“哥哥,既然你已占了梁山泊,那王伦跑来干什么?
依我看,两刀劈了他,扔到湖里喂鱼不更简单。”
花荣笑着说道:“哎,总要顾忌沧州柴大官人的面子。”
阮小二见弟弟口无遮拦,怕他乱说话惹出麻烦,赶忙端起酒碗对花荣说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
花荣当日回山寨时,脚步虚浮,全靠来福搀扶着才上了船。
今天这一顿,他究竟喝了多少酒,自己也委实说不清楚。
接连数日,花荣只要稍有空闲,便前往石碣村,与阮氏三雄把酒言欢。
每次前去,他总会给老娘带上些补品、糕点之类的小礼物,给阮家嫂嫂捎去些布匹以及小孩子爱吃的零食。
当然,酒肉更是每次都必不可少。
阮家老娘心里着实欢喜,自从花荣来过家里后,自家那两个混小子,一个不再整日出去赌博,一个也不会每天醉醺醺的了。
而他回来时,也会带上老娘晾晒的鱼干、湖里的菱角,还有新挖的莲藕等物。
这几天,李助等人也常来找花荣,蹭这些美味的零嘴。
花荣每次与阮氏三雄饮酒时,也从不提及邀请他们上山之事。
聊天的内容,尽是些贪官污吏剥削百姓的恶行。
某镇巡检,为中饱私囊,在要道设卡,以莫须有的罪名对过往商旅肆意盘查勒索,稍有不从便扣押货物,害得商旅苦不堪言;附近某人只因得罪当地富户,便被诬告私通贼寇,遭官府抓去判了流放之刑;还有某县县令,为了敛财,竟想出给自家喂的狗做寿的荒唐主意,公然搜刮民脂民膏……
花荣漫不经心地讲着,阮氏三雄起初只是随意听着,渐渐的,他们的热血被点燃,不禁大骂这些贪官的厚颜无耻,为了钱财,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见三人已被话题吸引,花荣便缓缓说起最近梁山上惩治那些为富不仁的富户,诛杀吸百姓血的税吏……
此言一出,阮小五和阮小七对这些事羡慕不已,而阮小二却暗自警醒,察觉到花荣是在有意引导他们兄弟三人上山入伙。
然而,花荣每次与三阮聊上一个时辰左右,便以山寨事务繁杂,需回去处理为由告辞离开,留下三兄弟在原地细细回味他所说的事情。
这一日,三阮刚把花荣送到码头,看着他乘船离去,阮小七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说道:
“这花荣哥哥到底啥意思,咋就不直说让咱们上山入伙,好跟他一块儿去杀那些贪官呢?”
阮小五看了看阮小二,也跟着附和道:
“每次听花荣哥哥讲山上的事儿,恨不得立马像他手下兄弟一样。
对了,花荣哥哥说,他们山寨每个首领入伙就发五百贯的安家费,这五百贯得有多少铜钱吗?
要是给我,我能背得动不?
咱得打多少鱼才能攒够五百贯啊?”
说着,阮小五便在嘴里嘀咕起来:
“一贯是一千文,十贯是一万文,一百贯是……”
阮小五一边算着钱,一边还时不时偷偷瞟一眼阮小二,那眼神,仿佛自己的五百贯钱被二哥私吞了似的。
阮小二被自家这两个二憨弟弟看得后背发麻,没好气地白了他俩一眼,然后赶紧快步走开,生怕走慢了,这俩家伙的憨气会传染给自己。
其实,这几天阮小二也不知为何,自从每日与花荣喝完酒后,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有好几次撒网捕鱼,他都心不在焉,对着渔船就撒网,要不就是撒网时,直接把渔网一股脑丢进水里,转身就划船离开,等发现渔网不见时,自己都不知道把渔网丢到哪去了。
为此,他妻子没少埋怨他。
……
花荣今日乘船回去,在船上心情格外愉悦。
来福见他兴致颇高,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来福一直想不明白,您为啥不直接邀请他们上山呢?
您瞧现在小五哥、小七哥对您那崇拜的模样,您说啥他们都信。
前日您让我给他们带的灌汤包子,您说这包子加热了后能吃出龙凤味,他俩愣是让我马上加热给他们吃。
花荣不由的想起前日自己给阮家老娘带了一些灌汤包子去尝尝,阮小五和阮小七以为是糕点,想直接放进嘴里吃。
自己一时给这哥俩开了个玩笑,说这包子馅料是龙肝凤髓做的,加热后可以吃出龙凤味道。
这哥俩等了半天,包子熟了,他们咬开包子见飘出股青烟,软小五非说这是“龙吐云雾”,阮小七更绝,捧着半块掉地上沾了狗尾巴草的包子,硬说这是“凤栖梧桐”,末了还跟来福掰扯:“你这笼屉必是用蓬莱仙木所制,不然怎会有这般祥瑞!”
当时逗得来福差点笑岔气,一蒸笼的包子差点全部掉在地上。
来福接着又说道:“还有,我见小二哥这几天对您也没那么抵触了呀。”
花荣看着又胖了一圈的来福,笑着说道:
“你小子,这就不懂了。
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我若现在提出让他们来,他们看在我的情分上,多半会跟我上山。
但这种强人所难的事儿又有什么意义呢?
咱们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要是他们不是心甘情愿上山,遇到危险时,又怎会与咱们同甘共苦呢?”
说罢,花荣站在小船上,任由河风将自己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