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了一眼身后面色苍白的太子，咬牙道：“命都快没了，还顾什么委屈！带路！”
暗渠的入口藏在一处废弃的茅厕后面，掀开厚重的石板，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太子忍不住干呕起来。
皇后闭了闭眼，率先跳了下去，墨影忙扶着太子跟上。
不得不说皇后一个妇道人家，却能屈能伸，有着一股狠厉的劲头。
暗渠里水深及腰，混杂着粪便和腐烂物，每走一步都要陷进污泥里。
皇后的布裙早已湿透，冰冷的污水顺着领口往下淌，可她死死攥着太子的手，一步也不敢停歇。
墨影和两名手下举着火折子在前面探路，火光映照下，渠壁上爬满了黏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小虫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光。
墨影兴奋地喊道：“快到了！”
一行人拼尽全力爬出暗渠时，已是城外的乱葬岗。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比暗渠里的味道好闻了不知多少。
太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自己满身污秽，突然想起什么，抓住皇后的手问道：“母后，我们跑了，舅舅怎么办？太子妃怎么办？她们还在京城里啊！”
皇后的心猛地一沉，国舅周靖远是她唯一的亲哥哥，这些年在朝中为她母子奔走，劳苦功高。
可此刻……
她望着京城方向那片沉沉的夜色，摇了摇头道：“我们自身都难保，已经带不走任何人了，你记住了，自古无情帝王家，你要想成就霸业，必须要舍弃亲情。”
“哦！”太子茫然地看着皇后，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母后如今有些陌生！
看着太子的眼神，皇后也不是滋味，可没办法，她此刻必须要心狠才行，她只能保住他们母子的性命。
她何尝不想救自己的哥哥，可胡彪的御林军明日就到，六皇子的人此刻怕是已经盯上了周府。
多耽误一分钟，就会多一分危险，多几分变故。
“走吧，往南走。”
皇后拉起太子，指了指南方的天际，那里有一颗孤星格外明亮。
粘杆处的人早已在城外备好马车，皇后和太子上到马车，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马蹄踏碎了夜的寂静，也踏碎了太子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他知道，从踏出暗渠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大乾的太子了。
更加没有希望当上大乾的皇帝。
跑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边泛起鱼肚白。
皇后示意众人在一片树林里歇息下，顺便吃点东西。
墨影取来干粮和水，皇后递给太子一块饼，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安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太子了，以后再也不可能成为大乾皇帝了？”
太子停了下来，看向皇后，然后点了点头道：“我们都这样了，能活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可能当大乾皇帝。”
“安儿，你不要灰心，其实你还是有可能当上大乾皇帝的。”皇后说道！
“母后不要说笑了，父皇是不可能在把皇位传给我，能不杀我都算是恩典了。”
太子根本不信皇后的话！
皇后犹豫再三，随后一咬牙开口道：“安儿，有件事，母后瞒了你三十年。”
“母后什么事？”太子好奇问道。
皇后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看到三十年前的岁月：“你的亲生父亲，不是现在的乾帝。”
“噗……”
李睿安一口饼喷了出来，惊愕得瞪大眼睛，“母后你说什么？儿臣听不懂……”
“其实你是南梁王的儿子。”
皇后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般炸响在李睿安耳边。
“你不要瞎说，我怎么可能是皇叔的儿子？”太子根本不信。
“是个真的，当年我嫁入亲王府时，你父皇，也就是当今的乾帝，他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只想着怎么夺取皇位，从未正眼看过我。”
“而你皇叔，当时还是个闲散王爷，他对我很好，我们……”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陷入了回忆。
当年在亲王府的后花园，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年王爷翻墙而入，递给她一支刚开的梅花；
在她被侧妃刁难时，是他不动声色的解围；
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是他陪她在月下弹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等她回过神来，早已泥足深陷。
“后来我怀了你，乾帝以为是他的龙种，欣喜若狂。”
“直到他登基后，把你封为太子，又把你皇叔封为南梁王打发到南疆，我才知道，他或许早就察觉了什么。”
皇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这些年我步步为营，就是想等你登基后，接你皇叔回京，可没想到……”
太子呆坐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乾帝最看重的儿子，是大乾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可到头来，他竟是父皇弟弟的儿子？
这个真相太过荒诞，太过残酷，让他几乎要崩溃。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太子突然脑海里面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看来古人言还是有根据的。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投靠皇叔？”
太子喃喃地问道。
皇后点了点头：“南疆地势险要，你皇叔又经营多年，根基稳固。”
“只有到了那里，乾帝才奈何不了我们，而且你皇叔造反当了皇帝，你也是他最大的儿子，到时候你还是太子，大乾的皇位还是你的。”
“好，我跟你去。”太子猛地站起身。
在知道自己还有希望坐上皇位之后，太子的眼神都变得有光了！
皇后看着太子，欣慰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却因此更深了。
她抬手替太子理了理衣襟：“好孩子，委屈你了。”
“墨影。”
她转头看向一旁警戒的墨影问道：“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南梁王的地界？”
墨影拱手道：“回娘娘，按我们现在的脚程，日夜兼程的话，大约十日能到南梁王地界，只是沿途关卡众多，恐怕不好通过。”
“无妨。”
皇后从包袱里取出通防官印，“我早有准备，我们只需要乔装打扮，不会有人阻拦。”
原来皇后早就想到这一点，于是搞到了通防官印。
有了这东西，就不会有人在查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了。
墨影点头道：“属下明白。”
一行人稍作休整，再次上马赶路。
太阳升起时，他们已经走出了数十里地，身后的京城越来越远，最后彻底地消失在了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