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狼（二）
终于到了夜袭的这天的子夜，
蓝姆迦基地的夜黑得如同被泼了一桶墨汁一般，
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西北角假炮兵阵地周围的燃起了三堆篝火，
那篝火孤零零地燃烧着，
仿佛三根插在黑幕上的火柴，
显得格外刺眼。
佐藤趴在草丛里，
身体紧贴着地面，
手指深深地抠进泥地里，
一动不动地盯着手腕上的夜光表，
夜光表的指针正一格一格地跳动着，
指向了二十三时五十九分。
他的舌尖紧紧抵住后槽牙，
那里藏着发烟剂的苦味，
只要等轰炸机编队到达，
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发射信号弹，
释放出信号。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缅甸方向传来，
由远及近，如同滚滚的雷声。
佐藤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知道，
这是日军轰炸机的引擎声。
与此同时，徐天亮正蹲在伪装网下，
大口大口地啃着压缩饼干。
他的嘴里嚼着饼干，
金陵话夹杂着饼干渣不停地往外蹦：
“牛中尉，您这表比城隍庙的铜钟还准啊！”
牛新河并没有回应徐天亮的话，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远处的天际线上。
只见九架三菱 G3m 轰炸机在六架零式战斗机的护航下，
如同一群贴着月光的秃鹫，
气势汹汹地压过来。
夜空里牛新河的春田狙击步枪已经稳稳地架好，
他的眼睛透过瞄准镜，
紧紧锁定着最前面的那架轰炸机，
河南话压得极低，
仿佛生怕被敌人听到一般：
“徐排长，盯着那三堆火，
千万不能让它们灭了。”
说话的人一边说着，
一边透过瞄准镜，
紧紧地盯着远处的篝火。
篝火旁，佐藤的斗笠在火光的映照下，
显得格外醒目。
他似乎在和其他日军士兵交谈着什么，
不时地晃动着身体。
“等鬼子飞机一露头，咱就……”
说话的人正说着，
突然，篝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就在篝火熄灭的瞬间，
佐藤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迅速咬碎了嘴里的发烟剂胶囊。
随着“咔嗒”一声脆响，
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如流星般直冲夜空。
然而，就在信号弹刚刚升空的一刹那，
云层里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尖啸声。
这声音如同雷霆万钧，
仿佛要将整个夜空都撕裂开来。
十四航空队的中队长杰克·陈，
早就率领着八架“战鹰”战斗机在高空盘旋待命，
它们犹如一群饥饿的猎鹰，
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这些“战鹰”战斗机的机翼上，
涂有标志性的鲨鱼嘴涂装，
在月光的映照下，
泛着令人胆寒的冷光。
每一架“战鹰”都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准备随时扑向敌人。
“全体注意！咬住轰炸机！”
杰克·陈的英文带着明显的广东腔调，
通过无线电清晰地传达到每一架“战鹰”的驾驶舱里。
他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和果断，
让人不禁为之振奋。
接到命令后，
杰克·陈迅速调整飞机姿态，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驾驶舱里的瞄准环稳稳地套住了，
最前面的那架 G3m 轰炸机，
就像猎人瞄准了自己的猎物一般。
紧接着，杰克·陈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12.7 毫米机枪瞬间喷出了长长的火舌。
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每一颗子弹都带着致命的力量。
这些穿甲弹轻易地撕裂了轰炸机的左翼，
油箱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
使得轰炸机左翼瞬间被撕裂开来。
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滚滚浓烟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
腾空而起，
张牙舞爪地将整个夜空，
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零式战斗机的飞行员们，
惊恐地望着这一幕，
他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快！拉升高度！”
队长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响起，
零式战斗机们急忙拉高机身，
准备迎战来袭的 p-40 战斗机。
然而，他们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
p-40 的高速俯冲，
让零式战斗机完全措手不及。
一架零式战斗机试图用经典的“剪刀战术”，
来摆脱 p-40 的追击，
但它的动作显然不够熟练。
就在它刚刚完成一个机动动作时，
杰克·陈的僚机驾驶的 2 号机如同一道闪电般冲了过来，
死死地咬住了它的尾巴。
“狗日的小鬼子，跟俺老子玩转圈？”
僚机驾驶员的东北话通过无线电炸响，
充满了愤怒和嘲讽。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炮钮，
一连串的曳光弹如同一条火蛇，
直直地钻进了零式战斗机的座舱。
零式战斗机的飞行员甚至来不及跳伞，
就随着飞机一起栽进了不远处的橡胶树林里，
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与此同时，
地面上的战斗也已经打响。
古之月的苏北话在步话机里炸开：
“弟兄们，动手！”
他带领着一排战士，
如猛虎下山般从右翼包抄过去，
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喷吐着火舌，
密集的弹雨如瓢泼大雨般，
扫过日军的第一处篝火营地。
一排长徐天亮手持 m1 卡宾枪，
越过古之月的身畔，
犹如一头猛虎般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口中不停地用金陵话骂骂咧咧：
“龟儿子，叫你们白天偷老子的芒果！”
那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与此同时，在数百米开外的地方，
第二处篝火旁
牛新河的狙击枪终于开张了。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首当其冲的日军小队长，
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
小队长的眉心瞬间爆开一朵血花，
他的身体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牛新河迅速拉动枪栓，
将弹壳“当啷”一声弹出，
然后用河南话对着步话机喊道：
“二排注意，
敌人的机枪在左前方的竹林里！”
他的声音通过步话机，
清晰地传达到每个战士的耳中。
孙二狗听到消息后，
立刻用同样的河南话回应道：
“弟兄们，给老子狠狠地甩手榴弹！”
话音未落，
三枚 mK2型 卵形手榴弹，
便如流星般划过天空，
直直地砸向那座竹楼。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
竹楼在瞬间被炸得粉碎，
扬起的尘土和木屑四处飞溅。
而原本在竹林里，
咆哮的九二式重机枪，
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破了胆。
就在这时，许保国带领着三排悄悄地摸进了南侧的丛林，
往第三处篝火前进。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
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惊动了敌人。
当他们快要接近佐藤的信号组时，
许保国突然压低了声音，
用上海话说道：
“都轻点，咱们要抓活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扑向那个举着信号枪的身影时，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个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突然猛地转身，
手中的信号枪换成了南部十四式手枪，
随即喷出一串火舌。
子弹呼啸着从许保国的耳旁飞过，
带起的劲风让他的耳朵一阵刺痛。
他心中暗叫不好，
惊出一身冷汗。
郑三炮的布轮式轻机枪突然咆哮起来，
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仿佛是在向敌人宣告他的存在。
伴随着机枪的怒吼，
郑三炮用他那独特的河南口音大骂道：
“许少尉，跟小鬼子客气个球啊！”
曳光弹如同流星一般划过灌木丛，
瞬间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两颗子弹准确地击中了两个日军特务，
他们惨叫着被打翻在地。
然而，佐藤却像一条滑溜溜的鳝鱼一样，
敏捷地钻进了更深的雨林，
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空中空战也接近尾声。
四架轰炸机和两架零式战斗机已经坠地燃烧，
残骸散落在地上，
冒出滚滚浓烟。
剩下的轰炸机胡乱的扔下炸弹，
和两架零式战斗机拖着黑烟，
狼狈不堪地逃窜而去。
杰克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了过来，
带着一丝兴奋：
“古连长，给老子留几个活口下酒啊！”
徐天亮听到后，
对着天空竖起了中指，
用金陵话笑骂道：
“洋鬼子就知道抢功劳！”
在丛林的深处，
佐藤背靠着一棵大树，
大口喘着粗气。
他的左臂被子弹打穿，
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
染红了他的衣袖。
他的三八式步枪早已不知去向，
只剩下一把南部手枪和三颗手雷。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照亮了围拢过来的许保国。
许保国手持着m1卡宾枪，
小心翼翼地靠近佐藤，
嘴里用日语喊着：
“投降不杀！”
他的上海话中夹杂着生硬的东京腔，
听起来有些怪异。
“八嘎！”
伴随着这声怒吼，
佐藤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枚手雷，
保险栓已经被他毫不犹豫地拉开。
许保国心头一紧，
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大喊一声：
“卧倒！”
然而，佐藤却出人意料地将手雷猛地砸向了郑三炮的脚边。
黑暗中，郑三炮马上感觉不妙，
立刻卧倒，扑来个狗啃屎，
刹那间，手雷爆炸了，
强大的气浪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
无情地掀飞了不远处佐藤的半张脸。
但就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扣动了手中的手枪扳机。
“砰！”
最后一颗子弹呼啸着擦过许保国的头皮，
惊险地飞了过去。
郑三炮见状，
赶紧凑上前去，
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
带着几分嘲讽说道：
“许少尉，您这上海人就是心软啊！
要俺说，直接突突了那小鬼子多利索，
也省得让他玩什么自杀！”
说罢，他还狠狠地踢了一脚佐藤的尸体。
佐藤的尸体横陈在地上，
双眼圆睁，
死不瞑目，
仿佛还在诉说着他的不甘和愤恨。
而在他的指甲缝里，
竟然还嵌着半片远征军的袖标，
那鲜艳的颜色在一片狼藉中显得格外刺眼。
打扫战场的时候，
古之月蹲在一个正在燃烧的日军文件袋前，
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拨弄着那些尚未燃尽的密电码。
他的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山田没在这儿。”
古之月突然开口，
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苏北话。
牛新河听到这句话，
连忙推了推他那被熏黑的眼镜，
脸上露出一丝不甘的神色，
同样用河南话嘟囔道：
“跑了条大鱼啊！”
凌晨三点，满身硝烟的弟兄们，
终于陆续回到了营地。
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
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和满足。
徐天亮拎着缴获的日本清酒，
金陵话嚷着：
\"牛中尉，咱哥俩喝一杯？
就当给美国佬的飞机饯行！\"
牛新河白了他一眼，
河南话骂道：
\"喝个屁，小鬼子的马尿就像刷锅水一样，
有什么好喝的，
再说了明天还要排查漏网之鱼！\"
而在二十公里外的雨林深处，
山田次郎靠在树洞里，
用绷带缠着左臂的刀伤。
他盯着远处蓝姆迦基地的火光，
右眉角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紫色。
口袋里的密电稿写着 \"引导队全灭，空军损失惨重\"，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古之月，\"
他对着黑暗轻声说，
日语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下一次，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弟兄们，
像秋刀鱼一样被串在刺刀上......\"
晨雾漫进丛林时，
他掏出薄荷烟点燃，
烟头明灭如鬼火。
远处传来美军运输机的轰鸣，
那是给蓝姆迦运送补给的编队。
山田次郎笑了，
指尖碾碎烟蒂，
火星溅在潮湿的落叶上，
转瞬即逝。
这一夜，蓝姆迦的枪声和爆炸声惊醒了栖息的孔雀，
它们在黎明前展开尾羽，
却不知人类的战争，
远比它们的羽毛绚烂血腥得多。
古之月站在临时指挥部前，
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知道这场猫鼠游戏远未结束 ——
山田次郎就像附在骨头上的蛆，
不彻底剔除，
整个驻印军都不得安生。
\"传令下去，\"
他对通讯员说，
苏北话里带着疲惫却坚定的狠劲，
\"加强警戒，尤其是运输机起降时段。
另外，给师部发电，就说......\"
他顿了顿，
望向昨夜空战的方向，
\"就说，
咱们给小鬼子准备的下一道菜，
该下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