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你?!”
灵佑道人拼尽最后的力气,瞪向来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以来不堪大用的李远阁,会在这关键时刻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疼不疼。”李远阁在一米之外蹲了下来,这会儿他才展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
仿佛当年那个小将军庶子再度出现,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在嫡母的庇佑下也算过得自在。
他已经许久不能笑得这么肆意了。
尤其是自从兄长暴毙之后。
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偷偷骂他弑兄夺位,还有些秉笔直书的谏官恨不得要血溅朝堂来控诉他。
要不是母亲站了出来为他证明,那兄终弟及的诏书是真的,再加上这天下确实是他们李家的。
他李远阁必然不能顺利继承大位。
虽然现在背地里质疑的声音仍然不少,但他已经逐渐习惯,逼自己装作听不见。
而他最不能接受的其实是内心的煎熬。
他不愿意承认弑兄一事也有自己的参与,只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脱到灵佑道人身上,将他视作自己的头号大敌。
【我一定要为兄长报仇。】
这个信念支持着他走过几个寒暑,才终于让他第一次布置完成真正属于自己的棋局。
这一次,他要赢。
而且,今日,他真的成了赢家。
视线转回地面。
无数蛊虫在灵佑道人身上啃噬出新的孔洞,这让他痛苦不堪,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仍然挣扎着开口,满眼不甘。
“是谁背叛了我?”
他声音沙哑,应该是蛊虫已吞吃了他的部分声带,再不多说几句,等会他怕是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你想知道,圆你最后的念想好了。”
李远阁如今心情越发畅快轻松,他拍了拍手,就有一个人影从廊柱后转出。
显然这人也是在一旁观望了许久的。
“师傅好。”
居然是灵佑道人的小徒弟,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这人就是多年之后整日里醉醺醺的太医院院使大人,也难怪他每日酗酒却仍然占据着太医院最高主官的位置。
原来二人的羁绊如此之深。
现在的院使还十分年轻,因此,他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很是恭敬,可眼里的不屑根本瞒不住所有人。
“你……”灵佑道人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开口了。
他在心里叹气。
这小徒弟定然是觉得,自己对他有所藏私,因而心生不满。
人心啊,总是捉摸不透的。
他整日里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看起来脾气极好的样子,背地里却有如此胆识,在见到自己的蛊虫之后却仍然有反抗自己的气魄。
只能怪自己终日里猎鹰,却还是被鹰啄了眼睛。
这个不可一世的道士,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自己的造物一点点吞噬。
灵佑道人的皮肤开始大面积脱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虫群。
他的下巴掉了下来,舌头也被王蛊当做美食啃食殆尽。
当王蛊最终钻入他的大脑时,灵佑道人发出了最后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随后整个头颅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爆开,无数蛊虫从颅腔中喷涌而出。
这个搅弄风云数十载的假道士,终于就此落幕。
灵佑道人那年轻的徒弟,上前一把将那刚吸饱了人血肉的王蛊一脚踩爆。
是的,就是他提前将盒子里的须发换成了灵佑道人本人的,才导致王蛊发作错了对象。
……
“母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景珩和陈自明,他俩就是当年的那两个小皇子吧。”
将思路拉回现在,李远阁看向自己的母后。
到了现在,他哪能猜不到前因后果。
“所以,当年你为我证明那传位诏书的真实性,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吧?”
太后在杀子仇人面前忍辱负重多年,如今话都说开了,也实在忍不下去。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做打算?”
“李远楼的仇,我定然是要报的。”
太后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放下,酒水溅了几滴在桌面上,同时也溅在了李远阁手上。
他直直看向手背上的酒液:“我以为你是真的想让我继位的。”
“是我自欺欺人了。”
“我以为只要我不去想不去说,你就不知道此事与我有关。”
他苦笑一声,叹自己事情做绝,心却还不够狠,还想要触碰那不可得的亲情和母爱。
就在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忽然感到浑身麻痹。
“你……这酒里有毒?!”
李远阁大喘粗气,费劲将手伸入喉咙,想要催吐。
心中一阵后悔。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太后要与自己鱼死网破的。
因此,他是等太后将每道菜尝了个遍后,才下的筷子。
酒水也是同理。
主要是,他不相信太后在还不知事态全貌的时候,能这么豁出去。
余光一瞥间,太后脸上的神情却是惊疑不定。
【这毒药……这么快就起效了吗?】
【可为何……我自己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是不是在诈我?】
她还在犹豫如何回应李远阁时,李远阁已经僵直着手指瘫倒在椅子上。
虽然养尊处优多年,但她好歹也是小将军的妻子,曾经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儿。
当即就果断上前,摸了摸李远阁的额头,装作关心他。
其实是顺手摸了摸李远阁的小臂,确定他此时肌肉痉挛,应该是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
果断出门。
想要出这宫门求救,同时将李景珩放进来。
可刚走到庭中,便见宫门被大力撞开。
原本正提刀发呆看着她的御林军们,此刻也不用纠结是先将她捆好,还是先去看看皇帝状态如何。
他们直接往宫门扑去,试图将李景珩拦在门外。
可惜,这宫门一开,他们又群龙无首,注定是被李景珩挨个击破的结局。
太后此时安全了,她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孩子们镇定自若指挥大局。
等局势明朗,李景珩和陈自明立刻赶到她身边。
“祖母。”
“婶娘。”
二人将太后上下看了个遍,确认她外表无损伤,才放下心来。
“您没事吧。”
太后已经很久没听过二人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了。
她希望当下的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若不是关心则乱,等二人恢复清醒,又只会恭敬地称自己为太后。
毕竟,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