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晓明在匈奴军中受路松多排挤,对刘胤心灰意冷,
又兼天天思念郡主,困于儿女情长。
于是听从孙文宇众人的意见,下定决心打算趁着夜幕降临时,悄悄赶上牛车,带着众人溜走,
却不曾想,刘胤当晚竟又派人来,说是请李晓明赴宴,
众人都怀疑要逃走的事泄露了出去,宴无好宴,
李晓明担心不去更遭疑心,便只带了孙文宇一人,前去刘胤营帐中赴宴,
到得帐前,孙文宇却被挡在帐外,李晓明只好独自进帐,
刘胤早已等候多时,见李晓明来到,连忙走上前来,拉住衣袖,
热情地道:“我手下之人,偶然得了一条大鲤鱼,奉献于我,
我想冬季鲤鱼难得,且肥美又少土腥之气,特意命人叫贤弟前来,与本王一起享用。”
李晓明偷偷瞧了刘胤一眼,见刘胤满面欢喜之色,并不见有惺惺作伪的意思。
心想,这人怎地如此前后不一,一会一个脸色?
但见此时刘胤话说的亲切,也只得拱手谢道:“多谢殿下一番美意。”
二人入席对坐,刘胤将酒与李晓明满上,
举杯说道:“贤弟近来为我操劳费心,且满饮此杯,以表愚兄慰劳之意。”
李晓明心中疑惑,口中谦虚道:“卑职份内之事,岂敢邀功?”
二人对饮一杯,刘胤又热情招呼道:“来来,贤弟,尝尝这鲜鱼滋味如何?”
只见刘胤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鱼身上,抠下一大块带着汤汁的白肉,递给李晓明,
李晓明心想,你也八成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鲤鱼本就不好吃,你偏偏还要清蒸
但见盛情难却,也只好伸手接过,
直烫的几乎要扔掉,连忙放到面前盘中,等凉了一会,这才送到嘴里,龇牙咧嘴地吃掉。
刘胤盯着李晓明问道:“如何?好吃不好吃?”
李晓明是个钓鱼佬,什么鱼没吃过?
略略回味了一下,却觉得鱼肉十分甘美,与后世的鲤鱼味道不同!
开口称赞道:“很好,嫩滑可口,殿下也尝尝。”
“哈哈哈,贤弟喜欢就成。”
刘胤也抓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咀嚼两下,也赞不绝口。
“来来来......贤弟,咱们再干一杯。”
就这样,二人吃喝的兴起,也不用筷箸,大把抓肉吃,大杯饮美酒,
这样大吃大喝了总有小半个时辰,李晓明渐渐地头晕起来了,
刘胤终于停住了手,向李晓明笑道:“贤弟,今夜这酒喝的痛快否?”
李晓明双眼惺忪道:“十分痛快,只是有些气不顺罢了。”
刘胤笑道:“哈哈,贤弟呀,那路松多与你不和,你可知其中原由?”
李晓明自顾自地举起一杯酒,颇有怨气地说道:“原来殿下心里清楚呀!”
刘胤也自斟自饮一杯,笑道:“贤弟是个重情重义,又胸有韬略的人,
如今在这个世道上,像你这样的人,已经十分难得了。“
李晓明听了这些好话,心里舒坦了些,正欲开口谦虚。
刘胤摆手止住道:“这些事,我自然是心里清楚的,且听愚兄与你说些心里话,
那路松多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一心只想贪权慕利,
当初他将你从外面带回来,原本想的是将你收到手下,做个副将,为他加官进爵做个垫脚石。
他哪里知道,咱们的交情深厚,你竟得我如此重用?”
李晓明哼了一声,说道:“殿下总算记得,咱们还有交情?”
刘胤笑呵呵地又给李晓明倒了一杯酒,说道:“我如何不知?
如今两场仗打下来,你已然夺了他的风头,
连他原来的一帮手下,如塔顿、贺赖欢等人,都有不服他的意思了,
你想想,他能不急么?”
李晓明将满满的一杯酒撺入喉中,疑惑道:“殿下既然知道路松多是这样的小人,为何还如此纵容于他?”
刘胤苦笑道:“贤弟,你不知我的难处,
唉!今夜只有你我两人,我且与你从头讲起,
当年光文皇帝刘渊,带领一众胡族部落,击败晋国,夺了关中,开朝建国,
为拉拢晋人归附,光文皇帝自称是汉高祖的和亲公主之后,称自己是汉室血脉,
由于是打着兴复汉室的大旗建的国,所以原来的国号为‘汉’,
当时的都城是在北方的平阳,不在长安,
是我父皇登基后才改国号为‘赵’,并迁都到了长安,
我父皇原是车骑大将军,奉昭武帝之命镇守长安,
汉昭武帝你知道么?就是刘聪,光文皇帝之子,我父皇的堂兄,我的堂叔。”
李晓明此时早已酒醉,嘴上没有把门的,开口胡说道:“也就是说,你们家本不是皇帝这一枝上的。”
“嗯......可以这么说,若是后来不发生变故,我父皇顶多也就是个王。”
李晓明虽然知道,五胡时代历史的大致脉络,也知道匈奴刘赵皇室之中争斗激烈,
国祚只有二、三十年,却有两任皇帝都死于内乱,
刘赵的宫廷野史,李晓明以前也读过,却是记不了太详细,实不知刘胤的老头子是怎么上的位。
他心中一动,凑近刘胤,小声问道:“是当今陛下篡位了么?”
刘胤手指着李晓明,笑骂道:“你少胡说,昭武帝对父皇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我父皇当时不但是车骑大将军,还是中山王,位极人臣,怎会行此不忠之事?”
李晓明疑问道:“那当今陛下是怎么即的位?
难道也如成国和鲜卑一般,皇帝不传位与自己儿子?却传给了别人?”
刘胤道:“昭武帝确实没打算传位给自己的儿子,立的有后继储君,却决不是当今陛下,
你且不要心急,这其中颇有些复杂的内情,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当时我父皇在长安领兵,我们一家却都在都城平阳。
我虽然有兄弟九个,但我从小最得父皇欢心,自幼就被立为世子。
唉,也是我命运多桀......”
说到这里,刘胤双眼不觉红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悲伤过往,
李晓明看不得男人掉泪,从怀里掏出个丝帕想递过去,但一看这是郡主送给自己的,又揣进怀里。
只举起酒杯,口头劝道:“殿下切勿悲伤,先喝上一杯顺顺。”
刘胤听从,与李晓明对饮了一杯,又讲道:“我童年之时,颇得父母欢心,
在一众兄弟之中,也如众星拱月一般,
就连昭武帝,就是我父亲的堂兄,我的堂叔,也很疼爱我,
因我父亲不在身边,皇叔父常召我入宫,亲手教我射箭,亲口教我读书。
我在都城平阳,原本过着平安祥和的日子,哪知宫中政变,我一家受到牵连,那可真是飞来的横祸......”
刘胤灌下一杯酒,默默垂泪,
李晓明对这些宫廷秘史十分感兴趣,正听得有意思,见他突然不讲了,
连声催促道:“殿下,好端端的,怎么遭了祸事呢?到底是哪个乱臣贼子篡位作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