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魏人的援军就要到了。
大部队留在原地拔营,准备离开。
这次交易人质,胡骑只来了一百人。
领头的胡人发觉大事不妙,骇然片刻就立即发号施令,“撤退!快撤退!”
他们坐在马上,调转马头。
在这间隙,崔久立即叫人抬钱回去,耳畔是厮杀的呼号声,他们匆匆逃回城中。
那五百名兵卒追着胡人砍,对方骑马跑得快,只留下十来名胡人尸首。
叶大郎收拾战场,夺走他们的盔甲、马和兵器,众人笑着把马牵回城中。
叶三遗憾道:“大意了,竟然叫他们跑了。”
叶枚道:“没事,左右赔款已经到手。”
*
胡人军营中。
那名胡人带着队伍逃回来,大军正在收拾营帐。
一道慌张的声音传来:“将军,不好了,我们被算计了。”
那人连忙跑过来送上一张纸,上面不知写的什么,胡语有很多,他们有人学匈奴语、有人学突厥语、吐蕃语,唯独没学过魏人的话。
他们寻来军中识得魏语的人把意思翻译出来。
“将军,那群魏人说,咱们害他们损失众多,这六千两白银是给他们的赔款,咱们的人全死了!”
那将军听得“赔款”两个字,气得八字胡撅起来。
又听到那八百人早死了,气得拍案。
“岂有此理!这曹平羽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耍我。”
这群魏人狡诈,言而无信,派去接应的人没了十七人,简直可恨!
这名将军欲集兵再攻打一次长治。
有探子快马跑来,翻身下马飞速道:“报!将军,魏人的援军到长治了。”
援军到了?
也就说明那一万胡兵即将翻过祁山抵达萧关后方。
他气得坐立不安,不想打的时候魏人兵弱马少,想打了魏人援军反倒来了。
那名将军咬牙忍下怒火,“撤军,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县衙中。
忽觉后背一凉的曹县令又打一个喷嚏。
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他乐不可支。
“叶姑娘,这笔钱能不能充入县衙库房?毕竟,咱们是真穷啊~”
叶玉点头同意,开口叮嘱,“房子街道你得修好,抚恤金也不能落下。”
曹县令拍着胸膛保证,“我曹平羽这辈子就没亏待过百姓!”
叶玉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信了几分。
城门上。
他们骗了胡人,对方定会气急败坏攻打长治,苦等一个时辰,不见城头下方有动静。
难不成,胡人还要吃个早饭再打回来?
城东的墙头是叶枚在守,遥遥看见有大军来了,密密麻麻如蜂拥。
她连忙派人过去接头,好像是援军到了。
那名兵卒骑马出去,与前方的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探得对方来头,立即跑回县衙禀告县令。
这时候的叶玉正磨着县令给庵堂的孤女开女户。
庵堂有几个超过十五岁,已经在外做工赚钱养活自己,是时候独立门户了。
可这县令死活不给她们办!
叶玉问:“开不了户,那她们的户籍存放在哪里?”
“叶姑娘,不是我故意刁难你,而是大魏律例,女子不得开女户啊,只能继续存放在玉慈庵。若要换户,那便嫁人生儿子。”
叶玉不解,“那些失去双亲,也没有兄弟儿子的女子怎么办?”
曹县令无奈道:“只能成婚投靠夫家咯。”
叶玉再问:“给她们分一块土地盖房子总可以吧?”
曹县令再次摇摇头,“女子无权独立占有土地,你们是特殊的出家人,正常人除非嫁人、或是寡妇有子继才能拥有田地。”
叶玉听这话不开心,她上前拍案,企图揪住曹县令。
“胡说八道,凭什么女子不可以独立占有土地,还要依靠劳什子丈夫与儿子的名义才能有?”
曹县令吓得立马从银子前跑开,连忙告饶:
“叶姑娘,这是大魏律例,不是我说的啊,若我违律帮你们开户占地,那我的官位就没了。”
叶玉追问,“我呢?哪怕是我,也不能拥有土地?不能开女户?”
曹县令不敢否认,点头道:“您也不例外。”
虽然叶玉有几分本事,彪悍勇猛,善待百姓,是个好人,但她是女子。
“按照大魏律例,您不仅不能独自拥有土地、独户,更不能从父母那里继承土地,除非有一个丈夫、儿子来帮您打理这些东西。”
他都不好意思说是继承,实际上,女子嫁人就是田产转移。
叶玉听了,愣神片刻,“既然这样,那女人生下来岂不就是流民?”
以前,她对大家说过保住长治、有土地才有家,对那些拼尽全力保护家园的女子来说,这不就是笑话?
律例如此,岂不是让她失信于人?
这个事情,叶玉还是第一回知道,她觉得不对,凭什么她出钱出力保护大家、保护长治,却不能在长治拥有一块自己的土地?
叶玉冷静下来,眼底闪过一道晦暗幽光,泛着寒渗的冷意,一个曾经浮现过但失败的主意又死灰复燃。
曹县令看她站在原地不追他了,又走回去继续数钱,一边数、一边轻快道:
“怎么算是流民呢?你们有正经的户籍文书,女人抓紧时间嫁人,有丈夫、有儿子依靠就行了。”
在她思索期间。
有衙役来报,“大人,一万援军到了。”
若是前几日,曹县令必然喜极而泣,连忙赶去迎接救命恩人。
现在,救命恩人在眼前,他听了也只是低头算账数钱,淡淡道:“来就来了,你们把人接进来,我先数钱!”
县衙有钱,他得精打细算,最好把街上的石砖一起铺了。
听得此话,叶玉回过神,转身问:“是谁派来的人?”
“是安定都尉梁大人。”
梁崇?
叶玉蹙眉,他速度为何如此快?
一来一回需要二十日,用鸟传讯纵然快些,但他们过来也没有这么快吧?
十五日就到了?
怀着疑惑,叶玉出去迎人,刚出县衙,叶大郎就来告诉她,胡人退兵了。
退兵?
他们骗了胡人六千两白银,胡人不气不恼,还在援军到前撤退了。
“是真的走了?”叶玉再次问。
叶大郎笃定道:“是真的,已经走了好几里,人影都不见了。”
听这话,叶玉没说什么,转身去迎接援军,看见来人是能言善道的薛二牛。
“小玉,好久不见!”
他热络地跳下马,跑到叶玉面前,上下打量她。
“知道你有危险,主君第一时间派我来救你,赶了一路,马都累死许多匹。”
“也不知是否来得及时?”
叶玉在县衙看过舆图,她还在出神思索胡人离开的原因。
胡人怎么可能走得如此容易?攻打长治只带五千人也有些可疑。
一万援军来了他们就走,胡人消息比他们还灵?
薛二牛看她不回答,脸色还越来越垮,她耳畔继续唠叨。
“怎么样?这几日没遇到危险吧?”
叶玉缓缓抬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动了动唇,沧然道:
“我没事,危险的大约是梁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