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巫凰孤身一人前往灵虚台,她的记忆里并没有颜潇儿所知道的,只觉得能再见到离埜,亦不失为两国和好的前兆。
两人相见后,没有外人在场,尤其是不存在巫念的“哀”之术从中作梗,相互间有刻意的客气,却没有过于夸张的情绪。
特别是离埜,能看出他隐含着激动之心,欲说还休之意。
巫凰却也碍于颜潇儿在她心境之中,更是不可能立刻说出什么叙旧之辞。
既然是以虚帝身份和离国国君相见,又有巫珏之事在前,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那句违心的话:“我来是要告诉你,你们用如此阴毒的手段夺我姨母之命,不论你的建议是什么,和好已绝无可能。”
离埜有些意外,将面上呼之欲出的喜色收了收,轻轻回道:“虚帝,可否听我一言,我此次来,正是要说,虚帝巫钰身亡一事,另有隐情。”
接着又是离埜向巫凰展示浑身附满怨魂,巫凰自然要以身移魂,此刻的她虽然没有说什么,心中已经大半相信了离埜的话。
颜潇儿做好准备,早就闭上了眼睛,心中默念着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祷告。
只是怕什么,什么就来了。
巫念假扮的独孤越虽然没来,可是她帮巫凰梳洗时,放进她衣服中的“纸傀儡”又出现了。然后飘在空中见风就长,又幻化成了一个和巫凰一模一样的胚子。
一切犹如重演,只不过由纸傀儡说出了那一段巫念的话。
唯一不同的是,巫念不在场,巫凰决计不相信这是她所为,强撑着灵力耗尽的躯体,想要将“纸巫凰”捉住,带回去对质。
纸傀儡自然是求之不得,在交手之间,将巫凰的女帝“威”之力尽数吸入体内。
颜潇儿又急又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巫凰又要走向玉石俱焚的老路。此时,她以为完全虚弱待毙的离埜,犹如借尸还魂一般,加入了战团。
只是谁能想到,离埜帮的不是巫凰,而是联手纸傀儡一起来对付巫凰。
上一次巫凰甘愿以自身最后所有灵力封印灵虚台,那是为了保护爱人,为了不让妹妹再犯更大不韪的错误。
就算是死,巫凰也是含笑九泉。
可如今,她的心气瞬间被双重背叛击得粉碎,纵然她有疑纸傀儡的真实身份,无奈顶着巫凰的身体的“假巫凰”,却能将巫念的语气说得惟妙惟肖,实在很难说服她完全不信。
待到离埜背刺她,从背后对她拍出软绵绵的一掌,并且假惺惺地说:“我来助你。”时,他也和巫念一样,摸透了灵虚台的规则,“借我的灵力给你对付她。”
心中想的念的均是如此,灵力穿透巫凰的心脉,再打到纸傀儡身上,哪还有什么力道。
“你……”
巫凰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相助,她灵脉运转,带血的灵气刺破浑身多处皮肤,喷涌的血箭密密麻麻,都抵不过哀莫大于心死的悲鸣之声。
“你不是离埜,对不对?”
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巫凰,虚弱地问出这么一句。
离埜阴惨惨的声音,至今让颜潇儿浑身发麻,“你以为我们在石室中行过婚誓,就有夫妻情分吗。”
这句话直接将巫凰的最后一丝希望扑灭了,石室之中,除了她和离埜,哪还有第三人知道此事。
不会错,这个人,就是离埜,那个无比依恋她的叶公子。
随着巫凰的心境破碎,魂飞天外,颜潇儿也陷入了永久的“沉眠”。
直到常法师救她出来,而她清醒后,认出离埜的第一眼,就只觉得恶心,非常时期,她没有立即对他质问,终于在离埜疯疯癫癫地说出那些话之后,她才终于忍不住对他发难。
只是离埜似乎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颜潇儿又觉得困惑,究竟是他城府深不可测,还是他和巫念一般,有什么苦衷。
不对,巫念哪有什么苦衷,她做的不都是她一直想做的吗。
可是这具身体里记忆中的巫念,和穿越过来的颜潇儿所知道的巫念,有相似之处,却又有很多矛盾之处。
不如把巫念直接唤出来问她。
颜潇儿迷迷糊糊中这么想着,却被大力的摇晃吓醒了。
“颜姑娘,我知道你还活着,别装了。”
是常法师的声音,她哪有在装什么,她只不过是被万千思绪牵绊住了,仿佛事事有来由,又事事无去处。
颜潇儿缓缓睁开眼睛,面对的是一张满目肃然的脸,披散在肩头的,竟然是一头全白的长发。
“常法师,你怎么……”颜潇儿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捋起他身上的一丝发梢细看。
常法师却一把将她推开。
“你,不是颜姑娘。”
“我怎么不是!”颜潇儿试图辩白,可她知道自己其实在隐瞒着什么。
“不对,她从来没有叫过我常法师,你到底是谁。”
头发全白的常法师,不再是碎碎念的那人,表情虽有厉色,眼神中却泛滥着清朗无忧。
好怪异的一个人。
颜潇儿心里想着,最矛盾的人还是他。他问我是谁,我还没问他是谁。
这个念头刚转过,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最早出现在她脑海里的记忆趁其不备,又翻滚了一遍。
“对,我怎么还在纠结什么巫凰巫念离埜的过去,我的爹娘,我的祖母,我都忘记我怎么来的了吗。”
仿佛五雷轰顶的炸响,颜潇儿站定身子,不住的颤抖,指着常法师,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丁十七……不,不,你,我,记得起来了,你是……”
常法师冰冷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演戏。
“你是虞常眠,对不对,你是卫国公虞常青的哥哥。”
“哼,又是这句话,这是你说的,我从来没有承认。”
眼前的,那个被她记起来是虞常眠的人,反倒放下了警惕的盘问心态,稍微走近了一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颜潇儿的眼睛。
“不要闪躲,闪躲的话,你就不是她。”
“我,没有!”
颜潇儿自然不怕,不管她现在的脸是什么样,她是颜潇儿这点,是完全确定无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