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日般的崩塌中,碎裂的穹顶投下斑驳光影。穆乘风咳着血,镜片碎片在他掌心闪烁:“明河……我知道你的世界并不总是绚烂的。”他艰难地支起身子,“但总有什么……让你感受过真实的自己吧?就像我从前封闭自己时……”镜片突然折射出他过去的影像——那个蜷缩在镜中世界的少年。
楚明河左眼的六芒星微微颤动:“或许它早就离我而去了……”他望着漫天坠落的火雨,“丢失得太久……久到连寻找的勇气都没有了。”
王泽的黑剑斩开袭来的龙炎:“不会的!”剑锋与鳞甲相撞迸出火星,“只要你还愿意相信——”
楚无殇的龙首面具突然喷出青色火焰:“愚蠢!”骸骨组成的龙尾横扫而来,“楚家的宿命就是吞噬与被吞噬!”
但此刻的楚明河已闭上双眼。在他的内心世界中,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流转——十四岁生日时昭然沾着奶油的指尖、孔昭在仆人院中教孩子们念《论语》的侧脸、王泽在管理局天台递来的热茶……每一种情感都化作锋利的冰棱,刺向他封闭已久的心门。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也渴望被理解?”
“管理局的大家……真的只是任务对象吗?”
………………
外界,王泽四人已遍体鳞伤。诺克斯的拳套彻底碎裂,伊莎的白发被火焰灼焦,穆乘风用最后的力量维持着镜阵。但他们依然死死挡在楚明河身前,为他的觉醒争取着每一秒。
当楚明河再度睁眼时,六芒星中倒映出王泽染血的面容:“和你们不同……我不想改变什么……”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只要旁观就够……”
王泽突然笑了。他抹去嘴角血迹,黑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谁规定非要成就什么?”远处穆乘风咳血的画面突然在镜片中定格,“听乘风胡诌歪诗、陪特蕾莎整理她的那些故事……”剑柄上挂着的管理局徽章在火光中摇晃,“你会发现辛克莱其实很会讲笑话,会发现食堂的菜其实没那么难吃……”
他抬头直视楚明河的眼睛:“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清楚吗?”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因为这些……都是我的感受。”
穆乘风突然将最后一块完整镜片抛向空中。镜面映照出的不再是现在的楚明河,而是无数可能性中的他——在管理局天台微笑的他、为辛克莱修木偶的他、与众人举杯的他……
“咔嚓!”
镜片突然碎裂,又在空中重组为一只紫色风筝。楚明河怔怔望着风筝上流转的画面,那是上次在管理局后院时,他独自放飞却无人知晓的纸鸢。
“如果花朵明知会凋零……”风筝线不知何时缠绕上了楚明河的手腕,仿佛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在轻轻拉扯着他,“为何还要盛开?”
楚明河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王泽的声音,这声音穿越了熊熊烈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猛地抬头,只见王泽站在不远处,正微笑地看着他。
“玫瑰枯萎前……”王泽的声音继续传来,他缓缓地伸出手指,指向楚明河的左眼。“早已惊艳过整个世界。”
风筝线突然绷直。楚无殇的龙爪袭来瞬间,无数紫晶荆棘从地底爆出,却不是刺向敌人——而是温柔地托起王泽四人,将他们送至安全角落。
楚明河突然抓住王泽的右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王泽会意点头,一根漆黑的锁链从掌心而出,径直没入楚明河的心脏。
“父亲”楚明河转身面对龙化的楚无殇,左眼的六芒星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我找到答案了。”
当他闭眼的瞬间,整个空间如同水墨般晕染开来。众人突然置身于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卷中,远山如黛,桃花纷飞。楚明河的身影在画中化作擎天巨人,手持一支如椽巨笔。
一滴浓墨从笔尖坠落,在下坠过程中化作一条墨色蛟龙。龙吟震天,笔走龙蛇间直扑画卷中的楚无殇。墨龙穿透他的胸膛,将他带上九霄。每一次穿透都带出大团黑雾,楚无殇的龙鳞在净化中片片剥落。
“这是……”穆乘风想要起身,却发现墨雨滴落处,自己的伤口正在愈合。伊莎的白发重新焕发光泽,诺克斯碎裂的拳套自动修复。而落在楚无殇身上的雨滴,则冲刷出汩汩黑水,那些黑水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容——正是历代家主被污染的灵魂。
当王泽四人完全恢复时,画卷开始收卷。楚明河的身影重新变得清晰,他伸手将众人拉起。在跨出祠堂大门前,他突然转身,对着满目疮痍的祠堂深深跪拜,额头触碰地面的瞬间,所有棺材都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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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的水洼中,莱斯特的护甲不断发出探测的滴滴声。“*白塔文明*!”他一脚踢开碎裂的龙首面具,“肯定被这些水冲走了!”
卢修斯的白手套已经沾满泥泞,他不断将手伸入水中:“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突然,他的目光被祭坛中央的巨眼吸引。
只见莱斯特走到中央,骨制苦无破空而出,将残存的巨眼击得粉碎。就在碎片坠落时,莱斯特突然发现水面下有一道细微的金光——那是半截蜈蚣尾节,还在微微抽搐。
“找到了!”卢修斯一个箭步冲过去,从石缝中拽出那条残缺的骨蜈蚣。它只剩下三节躯体,但中央的六芒星核心仍在微弱闪烁。他迅速将其塞进随身携带的密封舱,液态氮瞬间冻结了所有活动。
“然没能活捉完整样本……”卢修斯擦拭着密封舱上的水渍,“但这点组织足够女士做初步研究了。”
莱斯特最后看了眼祠堂深处。那些透明棺材正在净化之雨中逐渐消融,历代家主的面容第一次浮现出安详的神色。
“别怨我,各位。”他的护甲收起最后一丝骨刺,“你们应该庆幸,至少取走它的……还是楚家血脉。”
沉重的祠堂大门在二人离开后轰然闭合,将最后一丝星光也隔绝在外。远处,朝阳正从灵韵城的六座浮岛上冉冉升起,在他们身后,崭新的楚家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帜上绣的不再是狰狞的骨龙,而是一枝含露的桃花。
宴会厅内灯火通明,楚明河换下了往日的制服,穿着一袭素白长衫,左眼的六芒星不再遮掩,在烛光下流转着温和的紫光。侍女们端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楚昭然正兴奋地向众人展示她新学的茶艺,滚烫的水汽氤氲着她灿烂的笑脸。
孔昭站在廊下,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静静地拦住了王泽的去路,广袖中隐约可见那把戒尺,仿佛在暗示着什么。“王局长,”
孔昭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会继续为他们照亮前路吗?”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那里传来穆乘风教楚昭然变镜花术的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王泽顺着孔昭的目光望去,看到庭院里楚明河正细心地为诺克斯包扎伤口。楚明河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王泽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与孔昭交汇,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孔昭的手轻轻落在王泽的肩上,掌心传来一股暖流,仿佛能穿透衣服,温暖到他的内心深处。
孔昭轻声说:“你心中有份难得的清明。”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戒尺的纹路在王泽的肩头短暂地浮现,然后又消失不见,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提醒。
“这份理性,会是你最大的力量。”孔昭的话语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对王泽的一种肯定,也是一种期许。
就在这时,楚明河的声音从回廊的转角处传来:“大哥还要继续周游吗?”他的手中捧着两盏新酿的桂花酒,那淡淡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楚明河的左眼的六芒星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倒映着孔昭的身影。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平静和释然,再不见往日的阴霾。
孔昭接过酒盏一饮而尽:“下次重逢时,”酒液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我们都会比现在更好。”他转身时儒袍扫过满地落花,子衿和子幽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宴会正值高潮时,王墨渊的身影如墨滴般在王泽身侧浮现。两人站在飞檐上,夜风吹起他们的衣摆。下方庭院里,伊莎正用剑尖为楚昭然挑落树梢的灯笼花,诺克斯和穆乘风在为烤肉的火候争执。
“明河会跟我们一起回去吗?”王泽望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楚明河。年轻人正在演示如何用六芒星变出紫色的烟火,光芒映亮每张笑脸。
王墨渊的影子在月光下微微晃动:“当忏悔者直面内心,”他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罪孽便不再是枷锁。”一片落叶飘过他的指尖,“但罪恶会如影随形,最终……”
话音未落,下方突然爆发出欢呼。楚明河左眼投射出的紫色星芒在夜空中绽开,化作管理局的徽章图案。王墨渊的身影如烟消散,只余最后半句飘在风里:
“……只会剩下最纯粹的执念。”
宴会持续到东方既白。当众人踏上归途时,楚家新任家主站在牌坊下相送。他左眼的六芒星里,倒映着白云市的方向。王泽最后回望这座苏醒的城池,发现最高处的观星台上,孔昭的戒尺正在朝阳下闪着微光,仿佛在践行某个无人知晓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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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波区的后山笼罩在薄雾之中,晨露在草叶上凝结成晶莹的水珠。王煜渊静立在山崖边缘,仿佛与山雾融为一体。
“老师。”王煜渊突然开口,声音比山风还要轻,“我一直想问您一件事。”
张恒坐在青石上,烟斗里升起的白雾与山岚交织。“什么事让我的煜渊这么困扰?”
“你……”王煜渊的影子微微颤动,“为什么会觉醒异能?”
张恒取下烟斗,轻轻磕去烟灰。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做了千百次,每次都能让王煜渊想起过去在他们那个世界的记忆。“当年刚来这个世界时,”烟斗重新燃起一点红星,“某一天突然就觉醒了,就像种子偶然落在合适的土壤里。”他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现在来看,我们都在慢慢变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山风突然变得急促,吹乱了王煜渊额前的碎发。他的目光穿过云海,仿佛在凝视某个遥远的时空。影子在他脚下无声地扭曲,形成一列微缩的火车轮廓。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恒重新叼起烟斗。
王煜渊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手办火车模型。每节车厢的雕花都清晰可见,连车窗里微缩的座椅都栩栩如生。他向上一抛,模型腾空而起——
“咔哒、咔哒……”
齿轮咬合声在山谷间回荡,火车模型在空中迅速扩展。部件如同活物般生长组合,喷涌的蒸汽瞬间驱散山雾。当这辆足有真实大小的列车完全显形时,连铁轨都凭空铺展到了悬崖之外,仿佛要驶向云端。
“我要去完成……”王煜渊拉开车门,台阶自动延伸到他脚下,“那些未完成的旅程。\"
张恒的烟斗在唇边顿了顿:“还是放不下那件事?”
王煜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车厢内。突然,车厢内的灯光全部亮起,将整个车厢照得通明。在明亮的灯光下,内壁上密密麻麻的相片展现在眼前。
这些相片都是王煜渊在不同的副本中拍摄的,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他曾经遇见过的人。有的照片上是他并肩作战的队友,有的则是他帮助过的陌生人。
而在这众多的相片中,有一张泛黄的车票格外显眼。它被钉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仿佛是整个车厢的中心。那张车票已经有些破旧,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王煜渊却一眼就能认出它所代表的旅程。
“老师保重。”王煜渊的身影没入车厢阴影。汽笛长鸣,蒸汽火车向着虚空驶去,铁轨在车轮过后如幻影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