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穿着纯白色香奈儿套裙的女人。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手里没有提任何包,只是那样空着手站在那里。
但她一出现,整个指挥中心内那本已凝固的空气,仿佛又被瞬间抽走了十几度。
冰冷。
一种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冰冷。
夏清韵,她来了。
她无视了那些技术人员惊愕的目光。
无视了角落里那个缓缓坐直了身体的江澈,无视了站在指挥椅后那个眼神变得愈发复杂的时蕴竹。
她的目光,从踏入这间指挥中心的第一秒起,就死死地锁定在了那个坐在中央指挥椅上的女人身上。
江婉云。
江婉云似乎也感觉到了那道冰冷的视线。
她翻阅报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没有火花四溅。
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深海。
夏清韵走到指挥台前停下了脚步。
她和江婉云之间只隔着一张冰冷的控制台。
她没有问:“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她也没有问:“月月在哪里?”
她只是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声音开口了。
问出了第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是谁?”
“下令切断了我的所有通讯,并且对我进行了信号屏蔽?”
她的声音很轻。
指挥中心内,所有技术人员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们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他们知道。
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江婉云看着夏清韵那双冰冷的眼眸,她没有回避。
她将手中的报告轻轻地放在了控制台上。
然后,她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个身高相仿、气场同样强大的女人,就这样隔着一张控制台平视着对方。
“是我。”
江婉云的声音同样平静,同样不带丝毫的情绪。
“在祝仁授权的九州文娱最高安全协议之下。”
“作为本次危机处理的现场代理总指挥。”
“我,下达的指令。”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没有丝毫的个人情感,全部归于流程与授权。
她将自己与整个九州文娱的安保体系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夏清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
“理由。”
她吐出了两个字。
“第一。”江婉云伸出了一根手指,“在最高级别的安全事件中,指挥体系必须保持绝对的单一性。
任何多余的信息流出、任何未经授权的外部干预,都可能导致指挥链的混乱,从而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第二。”她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信息保密是第一原则。
我们无法确定敌人是否对你的通讯渠道进行了监控。
将信息流控制在最小的、绝对安全的范围之内,是我的责任。”
“第三。”江婉云的目光直视着夏清韵的眼睛,神色复杂。
“夏总,你是一个母亲。在得知自己女儿身处险境时,你的情绪会成为一个……不可控的变量。
而我的职责,就是排除掉战场上所有的……不可控变量。”
江婉云的每一条理由都堪称完美。
专业,冷静,客观,无懈可击。
她将自己摆在了一个纯粹的、以保护祝馨月为最高目标的、指挥官的位置上。
她所有的决策都只有一个出发点——绝对的安全。
你,夏清韵,作为一个母亲,无法保证绝对的冷静。
所以,为了你女儿的安全,你必须被排除在外。
这个逻辑强大到令人无法反驳。
然而。
夏清韵听完这番话却笑了。
那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愤怒的笑。
那是一种极度冰冷的、带着一丝悲哀的自嘲。
“江婉云!”
她轻声说道。
“你的专业让我敬佩。”
“你的逻辑也毫无破绽。”
“但你似乎忘了一件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事情。”
夏清韵的身体微微前倾。
一股比刚才更加强大、更加冰冷的气场,从她的体内轰然爆发!
“你口中那个‘不可控的变量’……”
“她是我的女儿!”
“祝馨月,她姓祝,也姓夏!”
“我,夏清韵,是她的第一顺位法定监护人!”
“你凭什么用一套你公司的内部安保条例,来剥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安危的最基本知情权!”
“你有什么资格!”
她的声音依旧不高。
江婉云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夏清韵会如此的愤怒。
她曾经也有考虑过她的感受,但很快,就被各种成堆的事务抛之脑后。
还没等江婉云想好如何回应。
夏清韵的第二轮攻击已经接踵而至。
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江婉云,我们再来谈谈你引以为傲的专业性。”
“在你做出‘排除所有变量’这个决策的时候。”
“你有没有对我这个‘变量’做过最基本的风险价值评估?”
江婉云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夏清韵的声音开始变得咄咄逼人,
“在我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我父亲夏承岳可以在三分钟之内调动省厅的直属特警行动队,对幼儿园进行无差别封锁?”
“你有没有想过,我夏家安保团队的负责人是前‘雪狼’特种大队的总教官,
他手下那批人,每一个都拥有着比你这些保安更丰富的实战经验?”
“你有没有想过,我夏家的情报网络可以在十分钟之内将整个江省所有符合‘幻影’特征的入境人员全部筛查一遍?”
夏清韵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撑在了冰冷的控制台上。
她死死地盯着江婉云的眼睛。
一字一顿。
“你没有。”
“你什么都没有想过。”
“在你的决策模型里,我,夏清韵,不是一个可以为你提供巨大战略价值的盟友。”
“我只是一个会哭、会闹、会影响你指挥的麻烦。”
“江婉云,你最大的错误不是别的。”
“而是你的傲慢。”
“你根本就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