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岚心中警兆狂响，对时间的错乱感知让他悚然一惊。
若他在此地耽搁过久，堂吉诃德那边……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一个后跃，与那狂暴的牛角盔英灵拉开十数步的距离。
八苦鬼锯斜指地面，他看着那依旧咆哮不止的贝奥武夫，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知道你并非有意，被困于此，并非你的本愿。”
季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试图穿透那层层叠叠的狂暴执念。
“时墟铭刻了你的英勇，你是一位值得被尊敬的英雄。”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眼底的石绿色光芒闪烁不定。
“但是，我不能拿我同伴的安危，还有我所背负的未来去赌唤醒你的可能。”
“所以……虽然非常抱歉，但我必须在这里……杀死你！”
最后几个字，季岚说得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豫。
“吼——！！！”
回应他的，依旧是贝奥武夫那不似人声的疯狂咆哮。
那双猩红的眸子死死锁定季岚，巨大的战斧再次高高扬起，携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猛冲而来！
仿佛季岚的话语，对他而言不过是微风拂过顽石，不起丝毫波澜。
季岚见状，微微垂下了眼睑，轻叹一声。
“也罢，既然你执着于屠龙的宿命，那便让你如传说一般，死于这伟大的征程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决绝！
“轰——！！！”
一股远比先前更加恐怖、更加灼热的气息，自季岚体内轰然爆发！
墨绿色的梵净幽火，如同苏醒的远古魔神，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火焰熊熊燃烧，扭曲了周围的空气，将粘稠的界海“海水”都蒸发出一片空白。
在剧烈跳动的火焰之中，季岚的身影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他的身躯在拉长，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鳞片。
狰狞的骨刺从脊背生长而出，一条覆盖着坚硬鳞甲的粗壮龙尾猛地甩出，拍击在“海面”之上，激起滔天巨浪！
转瞬之间，原地那个黑发青年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高达十数米，浑身燃烧着墨绿色烈焰，形态狰狞威严的西方火龙！
龙首高昂，双翼遮天蔽日，那对燃烧着幽火的龙瞳，冷漠地注视着冲杀而来的贝奥武夫。
几乎在用火焰化龙的同一时间，季岚清晰地感觉到，他手中那柄八苦鬼锯之上，代表着“老”之劫印的古老符文，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动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与剥离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那本应近乎无穷无尽，作为三千六百个世界意志聚合体所孕育的先天生灵的寿元，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剥夺、消耗！
仅仅是维持这火龙形态，以及催动这等级的梵净幽火，其代价就已如此沉重。
“这就是……‘老’字劫印所带来的代价吗……”
火龙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音沙哑而威严。
但他已无暇细思，因为贝奥武夫那狂暴的身影，已然近在咫尺！
那柄沾染了恶龙鲜血的巨斧，带着撕裂一切的狂风，狠狠劈向火龙的头颅！
“吼！”
面对这狂猛一击，季岚所化的墨绿火龙，只是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它没有闪避，也没有用龙爪格挡。
而是猛地张开了那足以吞噬山岳的巨口，对着贝奥武夫，喷吐出了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梵净幽火！
嗤——！
那不再是寻常意义上的火焰，而是一道纯粹由毁灭与净化之力构成的墨绿色洪流！
其色墨绿，却比深渊更加幽邃；其焰灼灼，却比冥府更加森寒！
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点燃，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呻吟。
贝奥武夫那狂暴的斧击，在接触到这股墨绿色火柱的刹那，便如同骄阳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那柄陪伴他一生的巨斧，连一个呼吸都未能撑过，便化为了飞灰。
紧接着，是他的手臂，他的身躯……
“呃……啊啊啊……”
牛角盔英灵那疯狂的咆哮，第一次被痛苦的嘶吼所取代。
他身上的重甲，在那墨绿色的火焰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瞬间被焚毁。
他那被执念占据的猩红双眼，终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恢复了一丝属于英雄的清明与错愕。
他似乎看到了，那并非他记忆中与之搏杀的恶龙。
而是一头更加恐怖，更加神圣，散发着净化一切气息的火焰巨龙。
但，一切都太迟了。
梵净幽火，燃魂焚魄！
仅仅是一个交锋，一个照面！
那位以勇武闻名北境，屠戮过无数巨兽恶龙的大英雄贝奥武夫，连同他那不屈的战斗执念，便在这墨绿色的火焰中，被彻底焚烧殆尽，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灰飞烟灭！
墨绿色的火焰缓缓消退，巨大的火龙身躯也随之缩小、变形。
片刻之后，季岚重新恢复了人形，踉跄地退了两步，脸色略显苍白。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一缕原本乌黑的发丝，此刻已然化为了刺眼的雪白，夹杂在黑发中，分外显眼。
那是生命力被过度抽取所留下的痕迹。
他抬起头，望向贝奥武夫先前所在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些尚未完全平复的界海“海水”，以及几缕飘散的青烟，证明着一位英雄曾在此消逝。
“呼……”季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很清楚，不同于那些可以回归时墟等待下一次召唤的英灵。
这位被困于界海，又被他以梵净幽火彻底净化的贝奥武夫，是真真正正的……消亡了。
连同他那份铭刻在衰老时墟之上的传说，也一同被抹去。
再无复苏的可能。
一位英雄，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陨落在这片破败的界海之中。
季岚默然伫立良久，眼神复杂。
片刻后，他对着那片空无一物的“海面”，微微躬身。
“希望未来的某一天，能在其他的时墟，与真正的你并肩作战。”
“届时，我倒也想亲眼见识一番，那位北欧神话中最古老的屠龙者，究竟是何等的英姿。”
低沉的声音，与其说是告慰，不如说是对一位逝去英雄的承诺与期盼。
说完，他缓缓直起身，眼中的复杂情绪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与决然。
那双闪烁着石绿色光芒的眸子，猛地转向一个方向。
时墟之眼下，那条先前捕捉到的，属于施术者的流向，此刻依旧清晰可见，指引着罪魁祸首的藏身之处！
“藏头露尾的鼠辈……”
季岚的声音，冰冷刺骨。
“接下来，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