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场见了人直接叫导演就成。”
化妆间内，于谦身旁站了两个人，一个人帮他打理着本就不算茂密的头发，但好在头发烫过之后简单整理一下就能达到角色的要求。
另一个化妆师则是帮他打底，主要是遮一下脸上的皱纹。
纵然周游要求这个角色要有些岁月的痕迹，可于谦虽然年纪不大，但长期以来抽烟喝酒烫头....有些显老。
还是要化妆师摆弄一番才能达到要求。
他老老实实的坐在镜子前任由身后两个人施为，嘴里对着旁边凳子上规规矩矩坐着的郭奇林说道。
闻言郭奇林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不用叫周导。”
于谦摆摆手：“今天张一某导演也来探班了，他们这规矩跟咱们那边不一样，这个剧组里叫导演不带姓就是特指周导，你要一会遇见张导也不能叫张导，要叫全名张一某导演或者直接问‘一某导演好’就成。”
作为师傅，他不厌其烦的跟郭奇林说着这里面的门道，其实剧组的规矩一点也不比相声门里的规矩要少，奈何自己这个徒弟在相声上没有继承他父亲的天纵奇才，另外郭奇林自己兴趣也在演戏上面。
加上于谦耳根子软，一来二去软磨硬泡的就来找自己师傅，美其名曰是探班，更多的是想要露露脸。
郭老师在相声上是独一份，可偏偏教育孩子要做严父，毕竟那是人家亲爹，有时候自己这个左师傅的也不好多说，但相应的，这么多年下来自己这个徒弟跟他倒是比跟他亲爹还亲。
亲到那种地步？
二十啷当岁的孩子，出门跟朋友们去玩，不问他亲爹要钱，而是问他这个师傅要钱。
这里面的事也不是一言半语能说清楚的，于谦也心疼自己的这个徒弟，算是比郭老师要纵容许多。
好在郭奇林虽然相声天赋不显，但这些年来规矩倒是没少学，并且有郭老师那个严父在，出门在外倒也不会失礼。
“好了于老师。”
两个化妆师摆弄完之后齐齐后退一步，站在他身后对着镜子看了一会，这才说道。
至于于老师跟郭奇林说的那些话他们是充耳不闻。
“您各位辛苦。”
于谦笑呵呵的应了一声这才起身，在他起身之前，郭奇林已经站起来站在他旁边扶着他的胳膊不住的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刚才师傅嘱咐自己的话。
郭老师嘴上说不管，可他亲儿子真要在影视圈闯荡，他这些年来左边去客串主持右边去客串嘉宾，怎么可能没自己的人脉关系，人家多少不也会看着他点面子？
何况还有他这个师傅在。
总之...
相比于看手艺观众缘吃饭的相声圈，演员这个行当多少会好混一点，再不济不还有那么多综艺节目？
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饿着自己这个徒弟。
两人出了化妆间，于谦径自带他去了片场监视器处。
今天的棚里可热闹，以往是那些演员站在导演后面听他讲戏，今天是一群人围在外面，跟学生似的看着里面那两个小马扎上面的人影。
正是周游和张一谋。
张一谋这个人呢...你可以说他滑头，也能说他昙花一现，甚至可以说他早就已经江郎才尽。
但人家对华语电影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从《金陵十三钗》冲奥失败之后确实被抽走了一部分精气神，可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追逐奥斯卡失败也为这个传奇导演卸下了一部分枷锁。
从那之后，到去年找邓朝夫妇拍摄的水墨风浓郁的《影》，还是正在筹备的新电影，他好像是放开了一切，只拍自己没试过的类型，敢于尝试不同类型的电影。
最起码，周游就很佩服他这点。
你让周游去拍一部战争大场面的电影，那种复杂到令人发指的调度他也麻爪，可人家张一谋早就在《黄金甲》的时候就已经玩过了，电影口碑暂且不说，那种画面上的色彩美学人家依旧是独一份。
到了现在，他依旧不耻下问，听说凭借现实主义题材大杀四方的周游这次没拍商业片而是重新拿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剧本，在开拍之前就说过要来探班学习。
人家说探班学习周游只当做是客套。
可没想到他真来了。
既然来了，周游也没有藏私，或者说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俩人从上午开始一直到现在下午三点钟，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在监视器前。
大部分时间都是周游说，张一谋只是微微眯着眼看着画面，听着这个年轻导演的讲述，时不时的点头，偶尔也会发问，在自己疑惑得到解答时也会拍案叫绝。
反正在这之前，没人能想到这一老一少这么能聊的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于谦领着自己徒弟郭奇林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在张一谋旁边站着，也是下一个“谋女郎”周游没选上的那个刘皓存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对周游道：
“导演，这妆成不成？”
闻言周游转头，看了一眼于谦后自己也注意旁边的郭奇林，之前他去于谦动物园吃饭的时候就见过这孩子，所以并不陌生。
“来啦小郭。”
周游有些顶不住他的名字，索性喊“小郭”总不会错。
郭奇林也马上按之前自己师傅交代自己的那样打招呼：“导演，一谋导演好。”
“诶.....”
两人笑着点头。
于谦在郭奇林来之前就跟周游说过想让帮忙看看自己这徒弟，以前周游见过但没往这方面想，谁能想到他爹是德云社的班主结果儿子非要一头扎进演员这行当。
这会儿认真一看....
相貌不算多出彩。
形体同样也是如此，甚至可能因为过分讲礼貌，反而他整个人有些含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自信。
这对演员还挺致命的。
甭管你演技怎么样，首先你自己得相信自己，要是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人家观众更不会相信了。
就这么打眼一看，周游其实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人。
倒不是说否定他不能当演员，演员的门槛其实很低，一个没学过的人碰上合适自己的角色也能绽放光彩。
周游否定的是这个人的上限，是以他的标准来说。
但对上于谦那多少有些期盼的目光，又看了看今天张一谋带来的那个刘皓存，周游沉吟片刻，对着旁边道：
“下一场是蒋奇明的戏吧？”
说完之后也不等旁边人回答，自顾自的对张一谋道：“你看这孩子，特别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