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领命而去,星夜兼程赶往潼关前线。
此时的刘浪,正坐镇大营调度兵马,听闻天子遣使询问,当即停下手中军务,接过内侍带来的文书,仔细阅看后,沉思片刻,便提笔写下回表。
表章之上,字迹雄浑有力,言辞恳切:
“陛下乃大汉天子,有包揽宇内之气魄。
今天下九州之官属,尽为陛下之臣子。
昔年益州刘璋、荆州刘琦,皆曾归附朝廷,陛下皆以仁德待之,使其各得其所,亦让天下诸侯看到朝廷的包容之心。
袁熙虽为袁氏之后,非汉室宗亲,然如今既愿上表请附,便是心向汉室,陛下何不效仿先贤,予以接纳?
如此既能彰显陛下仁德,又能稳固幽州局势,更能向天下彰显陛下之气魄雄伟,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写罢,刘浪将表章密封,交予内侍,叮嘱道:“烦请公公速速回禀陛下,此乃臣之浅见,最终决断,仍在陛下与朝堂诸公。”
内侍接过表章,不敢耽搁,当即启程返回长安。
大殿内,议论声仍在嗡嗡作响,仍是讨论日前袁熙上表请附的问题。
内侍捧着刘浪的回表快步而入,高声奏道:“陛下,大将军前线回表已至!”
天子刘协眼中一亮,连忙抬手道:“呈上来!”
接过密封的表章,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目光扫过其上的字迹,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的犹豫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笃定与底气。
刘浪的一番话,恰如定心丸,让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待看完表章,刘协将其轻轻放在御案上,朗声道:“众卿静声,朕意已决!”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汇聚在龙椅上的天子身上。
刘协挺直脊背,语气威严而坚定:“准冀国公、幽州牧袁熙上表请附!
传朕旨意,只要袁卿能尽心协助朝廷接管幽州全境,安抚地方官吏与百姓,上缴兵权、户籍图册,
他便依旧是朝廷册封的冀国公、前将军,食邑万户,礼遇如故!”
天子金口玉言,一句话便定下了袁熙的最终归宿。
撤去袁熙幽州牧的职位,加封前将军,冀国公的爵位不变,但封国是别想了,直接给了万户食邑。
朝堂之上,先前主张接纳的大臣纷纷面露喜色,反对者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公然辩驳,毕竟天子已有决断,且刘浪的回表也为这一决策提供了足够的支撑。
殊不知,天子此举看似宽厚,实则暗藏深意。
保留袁熙的冀国公爵位,绝非单纯的仁德,乃是为了日后反攻冀州埋下伏笔。
冀州本就是朝廷正式册封给袁家的封国,法理上属于袁熙的世袭领地。
如今曹操以“假途灭虢”之计强占冀州,看似占据了地盘,却在法理上站不住脚。
早在袁熙上表请附之前,曹老板也曾谴使朝贡,想要讨要冀州牧的官职,却被尚书令刘备一顿痛斥,赶出长安。
这袁熙冀国公的爵位一日存在,朝廷便一日拥有收复冀州的合法性:
你曹操虽是大汉丞相,却也无权公然侵占朝廷册封的诸侯封国,否则便是形同叛逆。
就像朝廷依旧保留刘琦荆州牧的身份一样,都是为了日后出兵征讨时,能师出有名,占据道义与法理的制高点。
乱世之中,固然是拳头硬的说话算数,但师出有名从来都不是可有可无的点缀。
即便是颠沛流离多年的中央朝廷,也深知信义与法理的重要性。
若是不能师出有名,随意剥夺诸侯的爵位、攻伐其领地,便是“不教而诛”,会失信于天下。
说到底,这也是中央朝廷当下的无奈,实力尚未足够强盛,还未能达到一言九鼎、令行天下的地步。
若是放在汉武大帝之时,哪里需要如此费尽心思?
天子一道圣旨降下,天下莫敢不从,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不死是为不忠”,便是彼时皇权的真实写照。
可如今,朝廷还需借助法理与信义的外衣,与地方诸侯争夺民心,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支持。
刘协看着殿下文武的神色,心中自有盘算。
接纳袁熙,既能兵不血刃拿下幽州,扩大朝廷的实际控制范围;
又能保留法理上收复冀州的依据,给曹操套上一道无形的枷锁;
更能向天下传递朝廷宽容的姿态,吸引更多势力归附。
这一步棋,走得稳,也走得远。
“传朕旨意,即刻派遣太常卿携节前往涿郡,宣读圣旨,接管幽州事务;
另,令赵云将军率部协助太常卿,安抚地方,整编袁熙旧部,务必确保幽州平稳过渡。”
刘协再次下令,将后续事宜安排得明明白白。
内侍领命而去,太极殿内的议事尘埃落定。
袁熙的归附,不仅为朝廷增添了一块重要的疆土,更让汉室在乱世之中的法理地位愈发稳固。
而远在涿郡的袁熙,得知朝廷的旨意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身在兖州的曹操,听闻此事后,却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知道,朝廷这是给自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等到朝廷理顺了幽州,下一步只怕就要发兵冀州了。
冀州,自古便是九州之首,版图辽阔,沃土千里。
追溯古制,如今的并州、幽州,皆由当年的古冀州拆分而出。
这一分拆,虽让幽、并二州各自坐拥山川之险。
并州有吕梁、太行环卫,幽州有燕山、渤海屏障,却唯独让核心腹地的冀州成了实打实的“平原之地”。
境内一马平川,沃野无边,既无崇山峻岭可依,也无江河天堑可守,放眼望去,尽是便于大军展开、骑兵驰骋的开阔地带。
这般地形,于攻方是天然坦途,于守方却是心腹大患。
昔日袁绍雄踞河北四州,曹操兴兵北伐,正是借着这平原之势,一路长驱直入,未遇多少阻碍便兵临邺城之下。
彼时若不是邺城城高池深,城墙坚厚如铁,又囤积了足以支撑数年的粮草,袁绍麾下将士凭城死守,恐怕冀州早已易主,袁家也难再支撑那般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