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后,王胜川完全不提正事。
他指挥着服务员倒茶,递菜单,嘴不停问道:“陆小姐,你住那个华侨酒店怎么样?条件还过得去吧?深市这边蚊虫多,晚上睡觉可得注意些。”
“谢谢王总关心,都挺好的。”陆羽微笑回应。
菜上来了,王胜川又忙着布菜,“来来,尝尝这个白灼虾,新鲜得很!还有这个烧鹅,是这里的招牌。你们从外地来,一定要试试深市本地的口味。”
金有财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不过王胜川实力比他大得多,和自己也算熟人,估计也不是故意冷落自己的吧?!
而陆羽好几次想把话题引到加盟和市场规划上,刚开口:“王总,关于您想再在深市开加盟店的……”
王胜川立刻举起酒杯,笑呵呵地打断她:“哎,陆小姐,不急不急!生意嘛,是做出来的,更是处出来的。你们远道而来,首要任务是吃好、休息好。
这样,明天,我安排个车,陪你在市区里转一转,看看特区的新气象,也顺便再考察考察市场环境嘛,你看怎么样?”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满面春风,又是夹菜又是劝酒。
陆羽也不好扫兴,只得奉陪。
而张小清兄妹坐在一旁,腰板挺直,面前的食物没动多少,眼神偶尔交流一下,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们看得出这位王总太“客气”了,客气得有点过头,但对方笑脸相迎,关怀备至,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张小清好几次悄悄给陆羽递眼色,眼神里带着询问,但陆羽均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金有财更是心里打鼓,他偷偷观察王胜川。
只见他正热情地给陆羽介绍一道清蒸鱼的做法,仿佛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当好一个地陪。
金有财自己那想加盟的心思,在这氛围下更是没法开口了,只能跟着附和,心里却像猫抓一样。
他混迹商场也有些年头,见过各种谈判套路,但这种只谈风月、不碰正题的方式,让他有点摸不着北。
王胜川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饭桌上微妙的气氛,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
他谈笑风生,从港城聊到深市,从北方聊到南方,话题天南海北,唯独不接陆羽关于生意的任何话题。
“陆小姐,你看啊”,王胜川又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说:“这深市啊,一天一个样。你们大老远来,不亲眼看看,光坐在屋里谈条款,那太可惜了。
明天我们先转转,感受感受,心里有底了,再谈合作,那不是更踏实嘛。”
陆羽看着王胜川,只见他脸上的笑容真诚,眼神里也看不出别的企图,就是那种纯粹的热情好客。
她垂下眼睑,用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点了点头,“王总说得有道理,那明天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
王胜川大手一挥,显得非常高兴,“那就这么说定了!”
饭局在这种看似宾主尽欢,实则一方主动、一方被动观察的氛围中结束了。
王胜川坚持把陆羽一行人送回酒店,看着他们下车走进酒店,还在原地挥手。
回到房间后,张小清终于忍不住问陆羽:“陆姐,这王总他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觉得有点怪。”
陆羽正低着头脱鞋,声音低沉道:“是不对劲,太热乎了。”
“我也觉得有点蹊跷,他之前去京市谈合作,可是很爽快,都是直接进入正题的。但今晚他都东拉西扯的,不像个做买卖的样子,可他又不像有恶意。”
陆羽换上拖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稀疏却明亮的灯光,轻轻说:“既然看不透,那就先看看。他愿意带我们转,我们就跟着转。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张小清明白,这位看似随和的王总,恐怕没那么简单。接下来的“市场考察”,恐怕不会只是走走看看那么简单。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王胜川真的很“简单”。
接下来的两天,王胜川亲自开着那辆半新的桑塔纳,载着陆羽和金老板等人在深市转悠。
第一天,他带她们去看了最高的国贸大厦,指着下面如火如荼的工地,说:“看看,这就是深圳速度。”
下午,他又拐到老街,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穿行,指着那些挂着港版时装的小铺面说:“这里的衣服,样式新,卖得快。”
第二天,他开车沿着正在修建的深南大道慢慢走,尘土飞扬。
他指着路两边圈起来的空地,“这里,以后都是高楼。”
中途甚至去了趟沙头角的中英街,隔着铁丝网看了看。
整个过程,王胜川绝口不提加盟,不谈生意,更像是个尽职的导游。
他聊深市的发展,聊政策,虽然他是港城人,现在却仿佛是地地道道的深市人。
他偶尔问问陆羽故乡的情况、家里的情况,态度始终和和气气。
但陆羽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让张小清悄悄记下看到的服装店款式和客流。
而张成仁通常紧跟着他们,眼神警惕,但王胜川除了话多,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张小清私下里跟陆羽嘀咕:“陆姐,他这到底图啥?光陪着我们瞎转,油钱都不少花。”
陆羽看着一片繁忙的建设景象,轻声道:“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