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手掌按在青铜门环上时,门内传来的不是机械嗡鸣,而是滴水声。
这扇刻着沙漏纹章的门位于仲裁局地下三十层,他从未踏足过。三天前收到的加密卷宗里只写着:“时序织网出现断纬,目标坐标:1999年7月15日,申城老弄堂47号。”
门开了。
穿月白长衫的老者坐在檀木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文件,是一堆齿轮与发条交织的机械装置。他的银发垂到腰际,每根发丝都泛着星子般的微光。
“林仲裁官。”老者抬头,瞳孔里流转着银河旋臂的影子,“我是时序司主簿,你可以叫我守时。”
林墨注意到他脚边蜷着只三花猫,猫脖子上挂着块锈迹斑斑的怀表,表盘裂成蛛网,指针却逆时针飞转。
“时序织网是什么?”林墨坐下,茶盏自动腾起热气。
守时拨动面前的齿轮,墙上投影出星河般的光网,每根光丝都标注着时间节点:“三维宇宙的时间并非线性流动,而是由无数平行因果编织成的网。这张网维系着过去与未来的平衡——比如此刻你喝的茶,在另一个时间线可能是毒药。”
投影突然扭曲,某段光丝剧烈震颤,裂开细小的缺口。
“问题在这里。”守时指向缺口,“有人在1999年的申城老弄堂做了手脚,导致因果链错位。现在,那张网开始抽走其他时间线的‘线头’填补缺口。”
林墨摸向腰间的星垣徽记,它此刻冷得像块冰:“需要我做什么?”
“回到1999年7月15日,找到那个篡改因果的‘织网者’。”守时将怀表推向他,“这只表能让你在时间线中显形,但每次使用会消耗十年阳寿——不过对仲裁官来说,寿命不过是星轨的刻度。”
林墨接过怀表,金属表壳贴着掌心发烫。
1999年的申城老弄堂飘着槐花香。
林墨站在47号门口,青砖墙爬满绿苔,门楣上“积善人家”的牌匾有些褪色。他抬起手,正要叩门,怀表突然震动,表盖自动弹开,指针疯狂旋转。
门内传来争吵声。
“爸!你不能这么做!”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妈还在医院等钱做手术!”
“钱我已经凑够了。”男人的声音沙哑,“只要你把那只铜匣交给楼下穿灰夹克的人……”
林墨推开门。
二十平米的客厅里,中年男人背对着他翻旧相册,少女红着眼眶攥着个铜匣。墙上的挂钟停在三点一刻,与守时说的时间节点分毫不差。
“林先生?”男人突然转身,脸上带着陌生的熟悉感,“您怎么来了?”
林墨心头一凛——这张脸,和他父亲退休前的证件照一模一样。
“我来找你。”他按住怀表,“关于那只铜匣。”
少女猛地站起来:“你是来抢的吗?我爸为了给我妈治病才……”
“够了。”男人按住女儿肩膀,目光扫过林墨腰间的星垣徽记,“您是仲裁局的?我就知道,这东西不该在这儿。”
他从抽屉取出铜匣,匣身刻满甲骨文,锁孔形状像扭曲的沙漏。林墨刚要触碰,怀表突然发出蜂鸣,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穿灰夹克的男人拿到铜匣后消失,医院病床上母亲的心电监护仪拉成直线,老弄堂拆迁时挖出骸骨,未来某场爆炸案的主犯出生证明……
“这是因果倒影。”男人的声音变得虚无,“我妻子得了肺癌,医生说只有国外新药能救她。那个灰夹克说,铜匣里的东西能换钱,也能……换命。”
“你打开过铜匣?”林墨问。
男人摇头:“我没敢。但三天前,有个戴兜帽的女人来过,她说只要我把匣子交给灰夹克,就能治好我妻子。”
窗外传来脚步声。
林墨拽着男人父女躲进里屋。三个穿黑西装的人破门而入,为首的兜帽下露出半张脸,左眼是机械义眼。
“不在这里?”机械眼转动着扫描房间,“时序扰动太强,他应该刚离开。”
林墨摸到藏在门后的铜匣,指尖刚碰到锁孔,怀表突然炸开一道光。
——他在时间线里显形了。
“仲裁官?”机械眼盯住他,“你不该插手。”
“你们在破坏时序织网。”林墨举起星垣徽记,“那只铜匣里装的是‘因果锚’,用来固定某个关键时间点的因果链。把它交给灰夹克,等于剪断整张网的经线。”
机械眼发出冷笑:“织网者需要这张网崩溃。当足够多的因果线断裂,时间会退回原初奇点,所有维度都将重启——包括我们摆脱控制的那个维度。”
林墨终于明白。所谓“织网者”,是想通过破坏时序织网,让自己所在的被封禁维度重获自由。
“交出来,仲裁官。”机械眼的能量刃在掌心凝聚,“或者,让你成为新的断纬。”
里屋传来女孩的惊呼。林墨分神的刹那,能量刃擦过他的手臂,烧焦的布料散发出臭氧味。
“爸爸!”少女冲出来挡在男人身前。
林墨咬咬牙,将星垣徽记按在铜匣锁孔。蓝光迸发,铜匣自动弹开,里面躺着的不是金银,是一枚跳动的、半透明的沙漏。
“因果锚!”机械眼暴退,“快毁掉它!”
林墨抓起沙漏,怀表再次震动,这次是指针顺时针飞转。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是寿命在燃烧。
“走!”他对发愣的父女喊,拽着他们冲向后窗。
身后传来爆炸声,火光中,机械眼的嘶吼混着玻璃碎裂的声响。林墨跃出窗户,落在弄堂的水泥地上,沙漏在他掌心渐渐熄灭,变成一粒星尘。
回到地下三十层的房间时,守时仍在摆弄齿轮装置。三花猫蹭了蹭林墨的裤脚,怀表安静地躺在他掌心,指针恢复了正常摆动。
“解决了?”守时问。
林墨擦了擦嘴角的血:“因果锚被我封存了。但那个织网者……”
“他还会再来。”守时收起装置,“时序织网的断纬不止一处。下一次,可能在2045年的火星基地,或者更古老的白垩纪。”
林墨看向窗外,仲裁局的穹顶投射着实时星图。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中年男人的脸,想起自己父亲的照片。
“为什么是我?”他问。
守时笑了:“因为你的星垣徽记里,藏着初代仲裁官的时序印记。换句话说——”他指了指林墨胸口,“你就是时序织网的补网人。”
三花猫跳上桌子,打翻了齿轮装置。零件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其中一枚齿轮上,隐约刻着“1367”的数字。
林墨弯腰捡起齿轮,听见守时轻声说:“下一章,该你去织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