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儿十四岁唤做翠柳,一个小子十七八,换做吕栓子,还有一个当老子的,三十大几的年纪,唤作吕大发。
这一家三口乃是人牙子从南方倒卖过来的,只因家乡发水,冲毁了房屋,淹了田地。
偏巧前头家里有人生病又借了印子钱还不上,最后以至于几口子还背了一身饥荒!
最后没法子,人家要告官,爷三个便只好自卖自身入了奴籍,最后到了这个地界。
再说干活的有了,掌勺的孙妈妈也回来了,两口子也不想耽搁其他几人回京,毕竟心都飞了,人还怎么在这里待着。
楚良夜特意去了趟县城找了趟崔掌柜,将此事说了,果然这崔掌柜听闻人家前头主家居然翻身了,也没废话,赶紧就打发了那两个人一道和这边这几个上路。
临走之前,由崔掌柜掏腰包,请这几人好生吃喝了一顿,又多少一人给了一身衣物穿戴,用来路上换洗之用,便特意打发了个人揣着几人的文书带着他们上路了。
再说要走的也走了,想留的也留下了,日子便按部就班不急不缓的过着,结果将将进四月的时候,又出了一桩事。
这一天,楚迎昊和郑迎熹两个孩子刚刚下了学,十月正和这位夫子说这两个孩子学习的事,结果郑氏便急忙慌的冲了进来!
看见儿子二话不说,拽着就往外跑,十月就懵了,赶紧追上去问道:“这是干什么?什么事这么急?”
郑氏带着哭腔回头看了眼十月,强忍着悲痛说道:“我爹要不行了,我带孩子去见他!还有,楚老二回来了,也快不行了,你赶紧喊你们老爷子都去我们家看看去吧!”
“什么?不行了?”
好巧不巧,秦许之过来找妹妹说话,正好在门口听见了这话,稍微愣了一愣,扭身就往北边大房楚长福的铺子跑去。
十月见郑氏先一步领着孩子已经走了,赶紧回后院找楚良夜说了此事,家里匆忙的安排一番,一大家子便急急赶去了镇上。
楚家人老老少少赶到镇上郑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在郑家老爷的书房内,一个头发微微有些花白的老头在旁边儿一张榻上躺着,一个大夫正在给他行针。
另外一边,窗下待客的小几旁,许久不见的楚长寿,穿着一身有些半新不旧的长衫,坐在圈椅里,身子靠着墙耷拉着。
呼吸急促,口鼻淌血,一双眼睛半晌才翻动一下,一看就知道不行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子,儿子?”
楚老头猛的就扑了过去,握着楚长寿的胳膊就用力的摇晃!
楚长寿半晌才努力睁了睁眼睛,悲苦的喊了一声“爹!”
楚老头顿时便老泪纵横,“我儿子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郑氏此时在郑老爷榻边儿坐着,见楚老头声嘶力竭的质问,便冷着脸愤恨的说道:“是他咎由自取,他回来讹我爹银子来了,这个下场是他该得的!”
“讹你们?”
楚老头茫然四顾,不知该不该信,不过见儿子已经到了这份儿,便苦苦哀求道:“那,倒是赶紧给他治一治啊,好歹回头再说啊,这都这样了,再耽搁会死的啊!”
给郑老爷行针的大夫,此时长长的叹了口气,直起身摇了摇头,就开始往下拔针了,这郑氏一看便上前对着郑老爷喊道:“爹,爹!您醒醒啊爹!”
旁边儿郑迎熹便趴在郑老爷的腿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楚家人一看,就发现这位郑老爷已经闭眼了,气息几乎微不可闻,显见得这是马上要断气了!
“哎,本就中了一次毒,怎么这回又中毒了!老夫也回天乏术了!”
那大夫拎着医药箱就要走,“哎,我儿子,我儿子你还没给看看呢!”
楚老头疯狂的扑上去拽着人家的胳膊不让走,这大夫看了眼圈椅里的楚长寿,惋惜的叹了口气,“他就更救不回来了,毒药吃的太多了,准备后事吧!”
楚老头听闻此言,眼睛一翻,差点儿就倒在了地上,好歹叫两个孙子给搀住了!
屋里一时间一团乱,郑氏看了眼已经闭了眼的亲爹,决绝的擦了擦眼睛,冷声吩咐道:“管家,报官吧。”
一直到官府来人查看,就发现临窗小几的茶壶里,被人下了十足十的鹤顶红,而屋里两人也确实是中此毒而亡。
最后经过搜身发现楚长寿的袖笼里竟然有一张揉成一团的纸药包,里头的残余毒药正是鹤顶红!
又逮着郑家人反复问了几遍,结果只知道屋里发生了争吵,并不知道具体是何事!
只是,郑氏跟官府交代,说楚长寿是回来找她父亲拿银子的,说是之前提携楚长寿的一位什么人物,如今被下旨抄家,而他的许多门生故旧也因为之前与这人来往过密,而被牵连追究。
而这楚长寿正是其中之一,这才急急的大老远从京城回来筹钱,说是要回京打点!
至此,官府基本也就下了结论,言说下毒的是楚长寿,而郑家老爷则是被害死的。
只是二人如今都死了,也谈不上论罪不论罪了,至于这楚长寿为何连自己都毒死了,更是无人知晓,只能说是走投无路,来找人家同归于尽来了!
前脚官差把尸首和证物带走,又对着郑家嘱咐几句,又是传唤几个伺候的下人去问话等,好歹算是撤了,家里便只剩下楚家和郑家人了。
楚老爷子已经哭的浑身绵软,精神全无了,楚长福带着几个孩子在跟前哄着劝着!
楚良夜找了个机会,便将郑氏喊出去小声问道:“敢问夫人,我二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如此自私之人,便是急于讹钱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氏哭的眼睛红肿,满脸悲戚,见他来询问,便闭了闭眼,懊悔的摇了摇头。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的错,我若是不招惹这个自私的伪君子,我父亲不会落得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