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闳稷的反应比褒儿那时更严重。
不能见一点荤腥不说,稍微闻点熏香更是不行。
这是真不好办,他要上朝,要处理政务,免不了见大臣的。
各家大臣们衣裳上多少都带着些自家的熏香,闳稷每回闻到就想吐。
闳稷尴尬,大臣们更尴尬,都以为是自己身上有味儿熏着陛下了。
“咱家老二是个不消停的,比褒儿闹腾许多。”闳稷伸手护着成容的肚子闭眼休憩。
他是刚在乾元殿吐过后才回的,现在得缓缓。
成容一顿,伸指戳戳闳稷的脸颊:“谁是老二?”
闳稷睁眼,成容也正抬头看他。
“不过是序齿罢了,我就爱这么叫。”闳稷叹了口气,重新闭眼将成容搂得更紧了些:“你放心,我有数,就私下这般。”
成容轻笑,手掌覆上闳稷:“能得爹爹疼爱,咱们小牛定会高兴的。”
小牛?
闳稷忽地皱眉起身死死盯着成容的肚子。
“你管咱孩儿叫小牛?”闳稷不可置信看向成容:“褒儿给取的?”
怎么专跟牛杠上了?
成容拉他:“这是褒儿的玩笑话,你急什么?”
能不急吗?他孩儿都要变牛了!
闳稷哼了一声捏她软肉:“你们母女俩确实同承一脉,一个是取圆宝,一个是取大牛,这回怎么都不能再叫小牛了!”
名字太俗,闳稷是真嫌弃。
“九哥既这么嫌弃,那别挨着我了,我只会取俗名,褒儿也随我,叫你丢脸了是不是?”成容转身背对闳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闳稷一愣,随即好笑地拍她屁股,结果又见榻上那一团往旁边移开了点,还是不理人。
“得了,祖宗。”闳稷起身将薄被往她身上一盖,紧接着便连人带被抱起搂到怀里。
有被子在就不硌人,但成容还是瞪他。
“一点都不俗,雅,大雅!”闳稷昧着良心夸。
哄了好一会,等成容重新笑开也不打算放她下去,就这么抱着。
成容手上没闲着,三两下就把闳稷束冠给摘了。
头发散下来,但闳稷也只闭着眼任她去,好一会他才忽然闷声道:“容容,江厚平要归京了。”
成容嗯了一声点头,手上把玩着他的头发:“那咱们九哥的帮手又多了一个。”
闳稷低头捉住她的手:“容容,夷安有消息了。”
夷安公主,当年和亲苍夷大王子,苍夷政变后和大王子一道失踪了。
成容一顿:“当真?这是好事啊,夷安人可还好?”
“还好,是江厚平下了功夫找的,也是夷安自个儿聪明,知道带着那大王子往大邺跑。”闳稷低头无意识蹭她:“只是那大王子腿断了一条,估计先前也是因为这个才耽搁的。”
他的语气有些低,成容似有所感抬头看。
眼色沉沉,鹰隼般的眸子里积氤着浓厚磅礴的…野心。
“扶持大王子,大邺借兵让他打回去,随后分裂漠北苍夷,让他们内斗。”成容笑着看他。
闳稷盯着她忽地扯出一抹笑,笑得肆意开怀,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叹道:“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容容懂他。
“只是此时兴兵,若朝臣们反对又该如何是好?”成容问道。
闳稷挑眉看她,眼里意味不明:“不用担心,我总会叫那帮老臣主动提起。”
江厚平不是空手回来的。
他就不信那帮老狐狸会坐得住,会不心动这个机会。
闳稷胸腔燃着一簇火,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强势的干劲。
等江厚平一行人到平京时已经是三月底,夷安公主和大王子也一道回来的。
也就是他们回来的次日,三省正副手,军器监,太府寺各自领头的上下近三十人加上江厚平全都被闳稷召至乾元殿议事。
而成容这边则是亲自将夷安安顿下来。
夷安回来是喜事,成容让人将敬敏和敬安两个公主都请了过来作陪。
“夷安给皇叔母请安。”几人进了坤仪宫先规规矩矩地给成容行礼。
成容爽快叫起,让弗露给几人赐座后随即让殿里伺候的人都退下。
“瘦了,也高了许多。”成容上下打量夷安关心道:“你路上跋涉颇久,身上可有什么不适,如今回了家,不用跟叔母客气,敬敏和敬安两个知道你要回来也是高兴坏了。”
敬敏和敬安齐齐看向夷安点头。
敬安眼圈有点红:“大姐姐,你一定受了许多罪,你…你这几年,很辛苦吧。”
从前顺德帝宫里只这三位公主,她们互相是很熟悉的。
“多谢叔母关心,夷安如今一切都好。”夷安先回成容的话,随后再看向敬安笑道:“四妹莫哭,再是辛苦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我能平安回京就已是万幸,若不是皇叔搭救,那我与乌其目才是必死无疑。”
夷安笑得洒脱,这般神态反倒让她眉宇间多了一股英气。
“你受的苦你皇叔都明白,你放心,回了娘家便什么都不必怕,我们总会为你做主的。”成容朝她笑。
夷安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成容的意思,脸上涨红明显有些激动:“叔母…”
“这事你别急,总要有个章程。”成容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瞧着你皇叔明儿个兴许就要见你和乌其目。”
乌其目腿断了,才一回来闳稷便让太医去给他瞧腿,今日不方便走动。
夷安强敛着激动点头:“多谢叔母提醒,那我与乌其目随时等候皇叔传召。”
再没有什么比成容现在这个消息更能让她缓口气的了。
苍夷巨变,大邺何尝不是巨变?
她几个兄弟死得死废得废,皇祖母薨逝,父皇也驾崩,而最后登基的居然是九叔。
夷安怎么可能不忐忑?
从前两人虽说关系处得不错,但她如今是苍夷的大王子的正妃,而苍夷又先失信发难象城…
“叔母,我,我如今不知道该如何说…”夷安这一年多因逃亡紧绷的弦才松些,喉咙便哽咽得不行。
她低着头手指被捏得发紫,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叔母,你不知道,那乌其冲根本不是人,我的儿子…我与乌其目的儿子便是被他活生生摔死的…我这一年多来无时不刻都想让他死啊叔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