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梯之巅,白玉平台。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南宫玄的肉身早已冰冷,瘫软在地,双目圆睁,残留着死前的惊恐与不甘。
而天机阁的翟清欢长老,虽依旧盘膝而坐,但面色苍白,双眉紧锁如川,周身气息微弱,已然许久没有任何神魂回归的迹象。
无涯子残魂依旧盘坐于玉鼎之前,双目微阖,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份超然,与一旁焦躁不安的天机阁大长老覃清廷、以及双拳紧握、目眦欲裂的南宫家族家主南宫无极,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前辈,”覃清廷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翟清欢长老他……究竟如何了?”
无涯子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声音缥缈,如同从九幽传来:“镜花水月终是空,执念一起孽缘生。”
又是这种故弄玄虚的禅语!覃清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强压下怒火,目光转向南宫无极。
南宫无极死死盯着南宫玄的尸身,眼中血丝密布,交织着最后一丝侥幸的期待与几近崩溃的绝望。
他数次张口,想呼唤这位南宫家族的金丹长老,却又怕得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那所谓的“大道源鼎”的诱惑,此刻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头。
“大长老,情况不对!”天机阁另一位长老朴钧,脸色凝重地走到覃清廷身边,他一直负责在外围监测鼎内能量波动,“翟长老的神魂联系,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而且……那鼎中,似乎并无生机传出!”
覃清廷闻言,如遭雷击,猛然看向无涯子,但对方依旧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朴钧!动用‘问天秘术’,不惜一切代价,推算鼎中真相!”
“是!”朴钧神色一凛,当即盘膝坐下,双手掐出繁复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他周身亮起淡淡的星辉,眉心处,一枚虚幻的龟甲符文若隐若现。
然而,推算刚一开始,朴钧便猛地一颤,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
他只觉得一股阴冷而邪恶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屏障,死死阻挡着他的窥探,甚至试图反噬他的神魂!
“噗——”一口鲜血从朴钧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白玉地面。
“朴长老!”覃清廷惊呼。
“天机……天机被蒙蔽……好强的邪念……”朴钧咬着牙,声音嘶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将自身精血逼出一滴,融入眉心的龟甲符文之中。
“开!”
龟甲符文陡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朴钧的神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离了身体,投入一片灰暗而扭曲的世界。
下一刻,他“看”到了。
他看到南宫玄的神魂在一个巨大而狰狞的葫芦状建筑中,被一只由纯粹魔气凝聚的暗金巨手抓住,在凄厉的惨叫中被捏得粉碎,点点魂光被那巨手贪婪吸收。那股源自魔气的邪恶与暴虐,让他如坠冰窟。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了翟清欢。看到翟清欢如何从最初的警惕,到发现真相的惊恐,再到被那葫芦建筑散发出的恐怖吸力捕获,最终在绝望的嘶吼中被彻底吞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
“啊——!”
朴钧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筛糠一般,眼中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识海中,南宫玄和翟清欢临死前的惨状,以及那吞噬一切的邪恶葫芦,如同最深沉的噩梦,挥之不去。
“朴长老,你看到了什么?!”覃清廷急声问道。
朴钧嘴唇哆嗦着,指着那看似神圣的玉鼎,声音因为恐惧变得尖锐颤抖:“魔窟……那根本不是什么大道源鼎……是个魔窟!吞噬神魂的魔窟!”
他猛地转向南宫无极,眼中带着一丝怜悯与恐惧:“南宫家主……南宫玄他……他神魂被一只魔手捏碎,魂飞魄散了!翟长老……翟长老也被那葫芦建筑吞了……他们都死了!都被当成了养料!”
“你说什么?!”南宫无极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痛与滔天的怒火。
“我南宫家的金丹长老!”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魁梧的身躯剧烈颤抖。
覃清廷亦是浑身一震,脸上血色褪尽。天机阁接连折损两位长老,皆是金丹初期,这份损失,几乎让他无法承受!更让他感到耻辱的是,他们竟然被一个残魂玩弄于股掌之间!
“咔嚓——!”
就在此时,鼎中世界,魔渊上空,那块遍布裂痕的镇魔石,突然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
一道新的裂痕从上至下,几乎将石碑彻底贯穿,几块细小的石屑剥落下来。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压抑的邪恶气息,从裂缝中丝丝缕缕地溢散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白玉平台上,随着朴钧的阐述。
真相,再无遮掩!
“无!涯!子!”南宫无极猛地转头,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那道依旧淡漠的身影,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他怒吼一声,周身金丹中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道狂暴的金色洪流,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扑无涯子!
“老贼!纳命来!”
覃清廷在短暂的失神后,眼中也爆发出冰冷的杀机。他深吸一口气,双手迅速结印,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在他身前凝聚,化作一柄闪烁着雷光的法剑,带着凌厉无匹的气息,与南宫无极形成合击之势,斩向无涯子!
面对两位金丹中期修士含怒的雷霆一击,无涯子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似嘲讽,又似悲悯。
他没有抵挡,也没有闪避。
就在两股强大的攻击即将触及其身的刹那,他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般,开始迅速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在空气之中,不留下一丝痕迹。
“轰隆——!”
两道强大的攻击狠狠地轰击在无涯子之前盘坐之处,将坚硬的白玉平台砸出两个深深的大坑,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攻击落空,南宫无极与覃清廷身形踉跄,脸上充满了未能手刃仇敌的愤怒与深深的无力感。
无涯子,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底下,从容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