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虚空祭坛所在石室退出,楚轩并未立刻离开铸兵谷。
他敏锐的感知,或者说,这片遗迹赋予他的掌控权,让他隐约察觉到,在这铸兵谷的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循着那冥冥中的指引,他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崖壁之下。崖壁被厚重的山石覆盖,但在某一处,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缝,正散逸着丝丝缕缕微弱的光芒,伴随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
若非对这片区域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任谁也无法发现这里的异常。
楚轩伸出手,指尖轻触裂缝。心念微动,与遗迹核心的联系再次建立。那裂缝无声地扩大,形成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入口。
没有丝毫迟疑,楚轩一步踏入。
刚一进入,眼前的景象骤然大变。
不再是幽暗的通道或冰冷的石室,而是一片广袤无垠、阴沉压抑的荒原。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下来。
干裂的大地上,见不到丝毫绿意,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怪树,造型扭曲,如同挣扎的鬼影。
呜——!
尖锐刺耳,如同夜枭哀啼,又似冤魂泣血的嚎叫声,从四面八方灌入耳中,带着一种直透神魂的寒意与邪恶之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与绝望交织的腥臭气味,令人作呕。
“幻境么……”楚轩目光一凝。
话音未落,荒原之上,无数道虚幻的、扭曲的人形魔影尖啸着从地底钻出,自空中浮现,它们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双双猩红的光点,散发着纯粹的毁灭与吞噬欲望,潮水般向着楚轩汹涌扑来。
这些魔影并非实体攻击,而是直接穿透肉身,化为一股股阴冷尖锐的能量,直刺楚轩的识海,试图撕裂他的神魂,污染他的意志。
楚轩的身体微微一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感传来。但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更加幽深。
刹那间,一缕死寂的灰气自他体表弥漫而出,那是无生本源的力量。那些扑近他身躯的魔影,一旦接触到这灰气,便如同阳春白雪般迅速消融,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虚无。
同时,他神魂深处,永恒本源自行运转,散发出温润而不朽的光辉,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所有侵入神魂的负面能量尽数隔绝在外,稳固着他的心神,使其不被这鬼哭狼嚎与神魂冲击所动摇。
楚轩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上传来被阴风刮过的刺痛,鼻腔中充斥着那令人不适的恶臭,耳边是挥之不去的魔音贯脑。但他的意识却如同暴风眼中的灯塔,稳固,明亮。
第一波魔影冲击被轻易化解。
楚轩没有停顿,迈步向着荒原深处走去。他能感觉到,这片幻境似乎在吸引着他,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待着他。
随着他的深入,周围的幻境也开始发生变化。天空的铅灰色愈发浓重,几乎要滴出墨来。地面开始震颤,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从中喷涌出更加浓郁的黑雾。
那些魔影,变得更加凝实,甚至开始有了模糊的轮廓,攻击神魂的力量也愈发强大刁钻。
更让楚轩眉头微挑的是,这些新出现的魔影,竟然开始模拟出一些他内心深处潜藏的画面。
他看到,玄剑宗的圣子叶青,此刻身披金甲,周身环绕着元婴大能才有的恐怖威压,正对着他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只覆盖着青色鳞片的巨手,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像蝼蚁般捏死。
画面一转,他又看到自己,依旧是那个没有觉醒系统的楚轩,穿着玄剑宗杂役的粗布衣衫,日复一日地在冰冷的剑池中擦拭着那些永远也擦不完的长剑,周围是其他杂役弟子麻木而鄙夷的目光,看不到丝毫希望。
紧接着,那个被他亲手斩杀的玄剑宗剑池执事沈寻,浑身浴血,面目扭曲地出现在他面前,发出癫狂刺耳的大笑:“楚轩!你杀了我!你迟早会下地狱!你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圣子大人会宰了你!”
这些幻象,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入他的心防,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甘与杀戮的戾气。
楚轩的脚步依旧沉稳,眼神清明。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些由心而生的幻象,任由它们在眼前生灭。他的剑心通明,早已勘破虚妄。这些不过是镜花水月,是试图动摇他道心的手段罢了。
楚轩冷静地观察着,体悟着这幻境中无处不在的那股力量。那并非单纯的邪恶或混乱,在其核心,楚轩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强烈的意境——压制!束缚!镇压!
这种意境,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遗迹深处的魔渊,那块镇压着大天魔沉疴的“镇魔石”。
虽然眼前幻境的“镇压”之力远不如镇魔石那般浩瀚磅礴,但其核心的“意”,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原来如此……”
就在楚轩心中升起一丝明悟的刹那,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提示:检测到未知本源气息,与宿主剑心产生共鸣,正在解析……」
「提示:恭喜宿主,成功观想镇魔石之意,感悟‘镇压本源’,凝聚剑意七百道!」
果然!
楚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幻境,看似凶险,实则是一场针对心境的磨砺,更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机缘。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他丹田内的赤金剑丸之上,又一道全新的印记开始凝聚。
这枚印记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玄黑色,仿佛凝聚了万钧山岳之力,其上铭刻的道纹古朴而厚重,散发着一股无形却又无比强大的镇压之力。
仅仅是这枚印记的出现,便让整个剑丸都似乎微微下沉,变得更加稳固,坚不可摧。
镇压本源!第二十二道本源!
随着镇压本源印记的彻底成型,楚轩只觉得一股沛然大力从剑丸中涌出,流淌四肢百骸。他心念一动,这股新生的本源之力透体而出。
刹那间,周围那些张牙舞爪、试图侵蚀他心神的魔影,无论是叶青的狞笑,还是沈寻的诅咒,亦或是那身为杂役的无望人生,都在这股无形的镇压之力下,如同被万丈高山当头压下,发出一声声凄厉而不甘的尖啸,寸寸碎裂,最终彻底烟消云散。
眼前的广袤荒原,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迅速崩塌、消散。
阴沉的天空、干裂的大地、刺耳的鬼嚎,尽数褪去。
露出了此地本来的面目——一条幽深的石阶,盘旋向下,通往未知的更深之处。
“了不起!当真了不起!”
神秘意志的声音在楚轩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由衷的赞许:“小子,你的悟性当真是妖孽级别!竟然能从这区区心魔幻境之中,自行观想,领悟出‘镇压本源’!此本源,秉承天地镇压之道,对于一切邪魔外道,尤其是魔族,有着与生俱来的克制之力。有此本源在手,日后你若对上那沉疴,胜算又能多上几分。”
楚轩没有回应,只是静静感受着体内新生的镇压本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不仅仅是作用于外界,更能镇压己身,使得心魔不侵,意志如不动明王。
他抬眼望向那深邃的石阶,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