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你也别这么说。超凡者也好,普通人也罢,不都只是在努力活着而已吗?”韩子夜的声音很轻,像飘在夜风里。
“不一样。”
陈墨用力摇头,目光投向远方虚幻的内城霓虹,“这个世界终究是超凡者主导的世界。
普通人,只是这个时代的背景板,是附庸。
谁会在意一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如果........如果我也能觉醒天赋......”
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失落,“别说霜月长城了,就是长城外的永夜之地,我都敢陪你去闯一闯!可惜........”
他低下头,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臂,那里只有温热的血肉,没有涌动的能量脉络,声音最终沉入谷底:“可惜,我只是普通人。”
韩子夜沉默了。夜风吹过铁皮屋顶,发出轻微的嗡鸣。
陈墨的感受,他比任何人都懂。在这个被超凡力量深刻切割的世界,那条横亘在普通人与超凡者之间的鸿沟,是资源,是地位,更是命运的岔路口。
他曾挣扎在底层,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份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陈墨。”韩子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异常平静,“你说得对,这世界是不公平。有人生来就在云端,俯瞰众生。
有人注定在泥泞里打滚,仰望都看不到天光。
就像我们脚下的这片铁皮屋区,和内城那些灯火通明、直插云霄的玻璃大厦,明明同在一座城市,却像是两个永不交汇的平行世界。”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扫过下方沉睡的、拥挤而破败的铁皮屋群落,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坚定:
“但有一点,你错了。”
“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我在乎。”
“我妈在乎。”
“你爸妈在乎。”
“这条巷子里,每一个为了明天早起的煎饼摊老板,每一个在工厂流水线上熬红了眼、只为多挣几个铜板的工人,每一个......像我们过去那样,在这冰冷的屋顶上做着傻乎乎、却滚烫的梦的孩子........他们都在乎!”
韩子夜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夜晚的冷风都吸入肺腑:
“我选择去霜月长城,本质上,和那些为了生计奔波劳累、在尘土里打滚的普通人,并没有区别。
大家,都只是为了活着,为了让自己在乎的人..........能活下去而已!”
“而对于驻守在霜月长城上的守夜人..........”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遥远的距离,“我曾经也不理解,也许现在,我也没能完全理解他们每一次挥刀时背负的沉重.......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坚守,是为了什么!”
韩子夜的声音陡然拔高:
“是为了让更多像你、像我妈、像这条巷子里所有人一样的普通人,能继续在夏夜里数星星,能继续为巷口小卖部一根冰棍的甜味而雀跃。
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抱怨着柴米油盐的琐碎,抱怨着工作的辛苦,抱怨着生活的不如意!”
“而不是在某个毫无预兆的夜晚,被突被异鬼那沾满血腥的利爪.....终结掉这一切!”
“你们的生活,你们的喜怒哀乐,你们看似‘普通’的日常烟火气......就是他们用这身超凡的力量,用血肉之躯去守护的——最不普通的东西!”
陈墨彻底怔住了。他从未在韩子夜眼中看到过如此浓烈、如此沉重、却又如此清晰灼热的东西。
那不再是单纯的、挣扎求生的本能,而是一种从最深的泥泞里破土而出,却誓要刺破永夜黑暗的强大信念!
不是为了超凡者的荣耀光环,仅仅是为了守护那盏昏黄的灯火,守护那份属于平凡人的、微小的安宁。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陈墨的眼眶,酸涩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用力眨了眨眼,猛地别过头去,掩饰那瞬间的狼狈,手指无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
接着,他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重重地、带着点凶狠地拍在韩子夜的肩膀上:
“行!你牛逼!你是要去守护万家灯火的英雄!”
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无比坚定:“那我陈墨......就帮你守好家里这盏灯!”
“阿姨这儿,交给我!你只管.....往前冲!去那该死的长城,去打那些狗日的异鬼!
用你的拳头,替我们这些‘普通人’,把那份安稳.........狠狠地打出来!”
“但是!”他猛地转回头,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住韩子夜,眼神凶狠得像要噬人,一字一顿,如同刻在骨头上的誓言:
“给老子记好了!活着回来!必须活着回来!听到没有?!少一根汗毛,老子都跟你没完!”
“嗯!”韩子夜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重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
说实话,有陈墨他们一家照顾母亲,他真的很安心。
从家里一尘不染的状况,就能看得出来,陈墨一家真的是很用心在做这件事。
韩子夜暗自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朋友。
没有后顾之忧,自己只需要用尽全力去变强,强大到足以守护珍视的东西就好!
“陈墨!”韩子夜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沙哑,顿了顿,终于将那沉甸甸的三个字说出口:“谢谢了!”
“诶,叶子,你说这话,可就有点扯淡了啊。”陈墨立刻故作愠怒地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语气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混不吝,
“矫情!算了,懒得跟你掰扯。明天来我家吃午饭,我妈说了,炖你最爱喝的牛骨汤,管够!”
说完,不等韩子夜再开口,陈墨利落地转身,手脚并用地沿着锈蚀的水管爬了下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子阴影里。
韩子夜独自站在屋顶,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望着陈墨消失的方向,又望向远处内城那片虚幻迷离的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