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伟在指挥棚内，目睹杨三虎持刀袭警，又在冲突中突然倒地，心脏猛地一紧，他还以为是哪个民警失手将杨三虎弄死了。
一瞬间，他心急如焚，立刻抓起对讲机急切的吩咐道：“快叫救护车，马上把伤员送去医院！”
话刚出口，现场陡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几个与杨家沾亲带故的村民，扯着嗓子大喊“警察把人打死了”，一边叫嚷一边推搡着冲破警戒线。
有人弯腰捡起地上的菜叶，恶狠狠地往执法人员身上扔去；有人张开双臂，蛮横地拦在急救人员身前。
杨家村那些原本就抵制拆违的土着村民，此前因无人带头，一直不敢闹事。此刻见场面大乱，便也跟着往前挤，瞬间将警戒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参与闹事的人越来越多，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杨国伟透过监控屏幕，看到一名民警试图背起昏迷的杨三虎，往救护车方向冲去，却被三四名村民团团围住。
有人用力扯他的警服肩带，有人撑开雨伞挡住去路，让民警寸步难行。
刹那间，现场秩序彻底失控，拆违机械的轰鸣声、人群的叫嚷声、警棍敲击盾牌的警告声交织在一起，嘈杂无比。
“都让开！妨碍伤员救治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公安局长马春东手持喊话器，大声呼喊，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嘈杂的声浪淹没了。
杨国伟紧紧攥着对讲机，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调机动组过来维持现场秩序！全程录像，把所有挑头闹事的人员都记录下来！”
此时，一名机警的急救人员背着医疗箱，好不容易挤到杨三虎身边，可还没来得及查看他的情况，就被汹涌的人群推得连连后退。
杨国伟赶忙来到现场，看着混乱不堪的场景，拿起扩音器大声说道：“现在救人是头等大事！谁敢阻拦救护车和医务人员，一律按妨碍公务处理！”
随后，他目光如炬，转头盯着几个带头起哄的人，语气低沉却充满了威慑：“现场在全程录像，你们最好想清楚后果！”
在杨国伟的喊话下，骚动稍有缓和。
急救人员瞅准时机，冲进去将完全陷入昏迷的杨三虎抬上担架。
可刚走出没几步，又有两名妇女发疯似的冲上来，死死抱住担架杆，放声大哭，嘴里叫嚷着“警察害死人还想灭口”。
杨国伟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对马春东说道：“立刻组织警员站成人墙，伤者必须尽快送医。要是有人阻拦，必要时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最终，在民警组成的人墙艰难护送下，担架缓缓挤过了人群。
杨国伟亲眼看着伤者被抬上救护车离去，这才发现自己抓着扩音器的手心已满是汗水。
这时，他听到身后有村民小声嘀咕：“三虎这是咋啦？咋突然就晕倒了呢？”
“听说三虎有高血压，血压都快飙到 200了，还从来没吃过降压药……”
“今天他瞧见自家房子被拆，一时激动，估计是血管爆了！”
……
现场仍有村民在议论纷纷，但骚动的势头已经有所减弱，几名刚才带头闹事的人正偷偷躲在人群里往后退。
“把挑头的人都记下来。”
杨国伟低声对马春东说道：“但是先别激化矛盾，等医院那边有结果了再说。”
他抬头望向天边渐渐暗沉的云层，脑海中浮现出杨三虎紧闭双眼的模样，心情格外沉重。
虽说为了这次拆违，他已经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但从今天的状况来看，事情还是有些超出控制了。
他拿出手机，本想给陈扬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可思索一番后，又默默把手机放下了。
现在就算给陈扬打了电话，又能说些什么呢？
还是等伤者的结果出来之后再说吧。
……
凌晨一点，市人民医院传来了消息：杨三虎因脑出血量过大，且送医时间延误，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得知了这个消息，杨国伟的心情愈发沉重，深知这件事终究还是闹大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
尽管已是深夜，他还是拨通了陈扬的电话。
此时，陈扬早已熟睡，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
看到是杨国伟打来的电话，又看了看时间，心中立马“咯噔了一下，本能地意识到肯定出大事了。
他赶忙接听电话：“喂，杨书记。”
“陈科长，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
杨国伟的声音透着疲惫与沉重，接着说道：“今天下午，在杨家村拆除违建的过程中，杨三虎持刀冲击拆违现场，划伤民警后情绪失控，突发脑出血倒地。”
“因为围观人群阻碍急救，送医延误了一二十分钟，再加上他脑出血量太大，最终没能抢救过来。医院初步诊断死因系自身疾病引发，现场执法记录仪完整记录了冲突全程。”
“陈科长，你觉得这件事要不要尽快向张书记汇报？”
电话那头，陈扬握着听筒的手不自觉收紧，他用指节抵着眉心，沉思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杨书记，我认为当下最关键的是先控制住后续局面。尤其是网络舆情，这东西极易发酵，还特别难管控。建议您这边尽快协调网信部门监控动向，对不实信息及时标注处理。另外，要尽快整理出现场执法记录的关键节点，做好随时公开的准备。”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家属安抚工作必须谨慎，千万不能激化矛盾。我考虑一下，是现在向张书记汇报，还是明早再汇报。您今天辛苦了，但请您务必稳住阵脚，每个程序都要经得起推敲。”
杨国伟听得十分认真，沉声说道：“嗯，我会先把现场证据链封存妥当。有劳陈科长向张书记转达，我们一定会依法依规处置。如果需要承担责任，我绝不推诿。”
陈扬轻轻点头：“好的，请杨书记放心。”
挂断电话后，陈扬的睡意全无。
他再次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张书记肯定已经睡熟。
虽然张书记一直对杨家村治理事宜极为重视，但即便现在打电话过去，除了让张书记跟着操心之外，也无法推动事情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沉思片刻，他决定还是得与杨国伟面对面沟通一下，梳理好证据链与处置思路，明天一早再去向张书记汇报。
拿定主意后，陈扬立刻翻身起床，简单洗漱后，换上衣服下了楼。夜色中，他朝着东城区委的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唯有路灯将他的身影时而拉长。
他明白，这一晚的梳理准备，是为了让明天的汇报更有条理，让张书记能够更高效地做出决策，哪怕再辛苦，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