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中,气氛莫名地诡异起来。
满朝文武大臣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宁淮,硬是看得他毛骨悚然,后背逐渐渗出了冷汗。
龙椅上,太和帝深吸了一口气,陡然开始咆哮:
“宁淮,你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你六弟好不容易说点意见,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压?”
“若是你刚才的提议有所建树,倒也罢了,可你听听你刚才提的什么意见,你怎么有脸在此刻接二连三地打断别人?”
“……”
太和帝完全就是全火力爆发,劈头盖脸地把宁淮贬得一文不值。
这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地怒斥,瞬间就把宁淮骂懵了,这恐怕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太和帝如此大众训斥。
不由得,宁淮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又羞愧地涨红一片,连连低下了头去。
“该死的老六,你给我等着,你要是等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宁淮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
“枫儿,好了,父皇已经责骂过你二哥了,你快点往下说,为什么要这么施粥?”
太和帝脸色瞬间变得和煦,笑眯眯地哄道。
他已经听出了一点门道,以陈米和糠麸惨遭施粥,此等想法看着荒谬,但却可以最大限度地救活更多的灾民。
也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太和殿才会如此怒骂宁淮。
“呐,说好了啊,别再打断我了,不然我真的什么都记不住的。”
宁枫一脸小傲娇,还特意扫了一眼宁淮:“特别是你,二哥,别跟我家旺财似的,逮谁咬谁。“
“……”
满朝文武顿时有些无语,这六殿下是越来越记仇了,而且有仇当场就报啊!
那旺财是什么,不就是狗吗?
宁淮怒极,双拳紧握,指节一阵泛白。
但奈何,此时他是真不敢再开口,不然恐怕会被太和帝直接逐出殿去。
“朝廷施粥,本是好意,但难保各地不会有些那些游手好闲之人假装灾民,混吃混喝。”
“所以,以陈米和糠麸所参的粥,只有真正的灾民才喝得下,这既能保证没人敢冒充灾民,也能确保更多的灾民吃到赈灾粮。”
“而且文子渊还说了,若是没有糠麸,哪怕是参点沙子也是可行的。”
一番话宁枫说得还算顺畅,四周大臣听了之后,先是低声相互议论,随后便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此计甚妙!我曾前往灾区赈灾,的确有六殿下所说的那等情况,但却无法逐一区别谁是真灾民,谁是假灾民。”
“六殿下之计,简直惊为天人,虽是剑走偏锋,却无异于是一剂救世良药啊!”
“按照此法,原本一斤粮食只能救活两人,但现在却可以救活四人,此乃大善啊!”
“……”
群臣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太和帝自然听得清楚,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
“陛下,老臣以为此举当立刻推行,此乃救灾之妙计。”
内个大学士曾行知道。
“老臣赞同。”
首辅张骇之跟着道。
有这两位当朝大臣首肯,太和帝自然不再多虑,当即道:
“此法立刻下法,但要注意尺度。”
顿了顿,太和帝又和颜悦色地问宁枫:“老六,你刚才说有三步,那这第二步和第三步呢?”
“这第二步嘛,叫什么来着……”
宁枫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顿时急得太和帝和满朝文武一阵心痒痒。
“你看我干什么?这次我可没打断你说话啊!”
宁淮见宁枫突然投来目光,顿时觉得不妙,当即开脱道。
“二哥,你慌什么,我这不是没被你打断,反而不习惯了嘛!”
宁枫咧嘴一笑,宁淮当即被气得火冒三丈,差点就要忍不住调教骂娘。
太和帝和众大臣顿时一脸黑线,这憨子,又开始整幺蛾子了。
但好在宁枫也只是揶揄了一下宁淮,当即就开口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文子渊还说,这第二步是重中之重,一定要我说服父皇,不然单靠施粥救灾,就算成功,百姓们也已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和房屋,必然会引发新一轮的人祸,比如瘟疫、比如暴乱等等。”
“哗……”
宁枫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因为这几句话极为精准,直接道出了天灾之后人祸不断的根本原因。
朝廷不可能一直施粥,一旦天灾过后,必然要求百姓自食其力。
可那时候,百姓早已无家可归且无地可种,往往这种时候,才是最为危险和混乱的时候。
“那到底该如何救灾呢?”
太和帝这回是真的急了,恨不能立刻敲开宁枫的脑袋,自己看一看答案。
“这第二步就是朝廷派遣工部懂水利的官员分赴各州,以工代赈修复河堤!”
宁枫咧嘴一笑。
群臣一愣,一下陷入沉思。
可宁淮此时却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嗤笑道:“荒唐,老六你这是把灾民当自家佃户了?那朝廷算什么?地主老财吗?”
“二殿下谬矣!”
可他话音刚落,内阁大学士曾行知便开口驳斥道:
“以工代赈虽是以朝廷出钱雇佣灾民,但此举一来可以重修水利,重新开垦良田,以防水患来年再袭,也能让灾民灾后有地可种。”
“二来,灾民出力,得到了报酬,可作为灾后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三来,灾民们白日劳作,消耗了精力,自然就不会滋生治安问题,有利于当地官府管控。”
“以上三大好处足以彻底根治天灾后的人祸问题,此计比之刚才更加令人惊叹。”
到底不愧是内阁大学士,一点就透。
满朝大臣听后,不由得发出赞叹之声,就算是向来和曾行知不对付的首辅张骇之,也赞同地道:“陛下,此举大善!”
“好,好,老六你果然没让朕失望,这文子渊招募得好啊!”
太和帝龙颜大悦,又问道:“那最后一步呢?”
“这第三步嘛,则是借钱,由朝廷出面,向各地豪绅贵族借钱,一年后连本带息归还。”
“这样一来,豪绅贵族们得了利息,有了利润,可朝廷则解决了国库空虚的难题,一举两得。”
宁枫回答道。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啊!”
户部尚书突然就情绪激动地反对起来:“陛下!朝廷乃是皇权的代表,岂能向民间借钱?”
“不错!朝廷就是朝廷,若是向民间借钱,那民间岂不是会看不起整个朝廷?到时我大康朝廷哪还有威严之说?”
“陛下,此举有动摇国本之嫌,万不可实施啊!”
“……”
群臣当即纷纷反对,就连太和帝也是皱起了眉头。
但宁枫却好似早有所料,只是在心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其实所谓朝廷跟民间借钱,无非就是后世的发行国债的手法,但显然这个理念太过朝前,以至于才一说出来,就引起了激烈的反对。
“此举的确不妥,但国库空虚之事一样需要解决,诸位爱卿既然如此反对,可有其他良策?”
太和帝问道,这等于是已经否决了宁枫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