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卓珩上前撬开墙角木箱,刹那间,浑圆珍珠如银河倒悬,颗颗泛着月华般的莹润光晕,晃得人眼花。
别说夏温娄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就是尊贵的萧世子也被眼前景象惊的说不出话。
园户面无表情的跟他们讲解:“这里一共三百六十个箱子,并未全部装满。大人接手后,只装了二十三个。”
萧卓珩讽刺一笑:“这么说,他还是个清官儿。”
园户并未在意,开始跟他们谈条件:“若你们能将少爷抚养长大,这里的珠宝你们可以任取。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别的不说,单选人这一点,夏温娄是对陈寒远是服气的。都这时候了,此人还在为陈侍郎的后代考虑,果然忠心不二。
夏温娄朝影绝使了个眼色,影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上前,一个手刀把园户劈晕了。
俩小孩儿吓得尖叫连连,刺的夏温娄耳膜疼,他威胁道:“再喊,让你们跟他一样!”
威胁奏效,俩小孩儿立刻不约而同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惶恐的看着他们。
萧卓珩把箱子一个个打开,三百六十个箱子,有五十一个是空的。
看着这些装的满满当当的箱子,萧卓珩眸中晦暗不明,一句话也不说。
夏温娄以为他被刺激过头儿,便好心开解:“你想开些,之前不是说没银子办事吗,现在不就有了。怀王那里必然也不少,有银子事情就好办得多。”
萧卓珩白他一眼:“你懂个屁,上去!”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夏温娄腹诽:就你懂,全世界就你一个大聪明。
二人一起进宫向皇上禀告进展。皇上听后,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萧卓珩道:“粗略估算,价值约三百万两,这么多,一个陈寒远可做不到。”
铜鹤炉里的龙涎香燃到尽头,袅袅青烟在帝王阴沉的眉峰前散作几缕游丝。萧卓珩话音刚落,鎏金御案突然震颤,白玉镇纸“咚”地砸在还未批的奏折上,惊得夏温娄肩膀一颤。
皇上怒吼:“楚安和都察院都是死人吗?三百万两堆在侍郎府后花园,所有人丁点儿未察觉?上个月还奏什么‘吏治清明’,都当朕是瞎了不成!”
夏温娄小声纠正:“陛下,是胡公公的后花园。”
“那就把人一起拿了。”
萧卓珩不大赞成:“表哥,你冷静些。胡公公是舅舅身边儿的人,直接拿人不好。”
皇上面色不善的盯着萧卓珩:“你想给胡方说情?”
“不是。我只是觉得胡公公不像是知情的人。他……”
“够了,朕不想听!”
夏温娄见势不好,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我们如今只找到金银,未找到账册,不能仅凭猜忌抓人。可否让臣去见见陈寒远?事涉何人,陈寒远最清楚不过。”
此话将皇上从失控的边缘拉回一些,“准。”
出了御书房,萧卓珩别扭道:“刚才,谢了。”
夏温娄眼中闪过一抹促狭:“‘谢’字值几文钱?记得多请我吃顿好的。”
萧卓珩唇角微勾:“好。”
陈寒远现在被萧卓珩关在玄影卫的密室里,刑部尚书陆正是顶着大理寺、都察院的压力才让萧卓珩把人带走。
陆正是真不放心,焉知三司里有多少内鬼。这次不是萧卓珩恰巧过来,陈寒远早去地府报到了。
夏温娄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没有直接去见陈寒远,而是先了解了下陈寒远的生平事迹,做到心中有数。
陈寒远自从被抓后,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呼冤枉,整个人表现的异常平静。审问时,他有问必答,但却答非所问,搅得三司几位大佬头疼不已。
原本想以威胁手段逼陈寒远就范的夏温娄,在详细了解陈寒远的过往后,改了主意。为长远计,他想试试用魔法打败魔法。而他要用的魔法正是陈寒远。
夏温娄身着一袭月白常服,隔着桌案与身着囚服的陈寒远对坐,周身的气质恬淡随性,更添儒雅。他手执酒壶为对面的陈寒远斟了杯酒,“陈大人,请。”
陈寒远缓缓摇头:“夏修撰想说什么便说吧,不必如此。”
夏温娄又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才悠悠道:“我今日来为私不为公。陈大人的案子如何审,如何判,不是我一个小修撰能置喙的。”
陈寒远目光沉沉盯着夏温娄:“我与你往日并无交集,有何私话可说?”
“无论陈大人终局如何,您从一介布衣起,凭科举一路升至侍郎之位。这般境遇,晚辈始终心怀敬重。”
陈寒远面露不屑:“年轻人,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不吃这一套。”
“非也,晚辈的出身早被有心之人宣扬的满朝皆知,商人生的贱种,连亲爹都不肯要。总之,没什么好话。”
言毕,他将杯中酒仰头饮尽,执壶重新斟满一杯。
陈寒远淡淡道:“你是大周第一个连中六元之人,身后有苏山长与林太傅照拂,被眼红的人酸几句算得了什么。”
“大人当年被笑作泥瓦匠之子时,可也曾这般想过?”
他垂眸拨弄杯沿,烛火在酒液里晃出细碎金光。
陈寒远目光深邃,握着酒杯的手指尖泛白,嗓音低沉:“本官怎会在意鼠辈之言?”
夏温娄眼中闪过一抹玩味,“本官”和“鼠辈”足以说明陈寒远是在意的,而且很在意。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禁忌。
看着陈寒远不自觉饮下酒,夏温娄神态自然的给他续上,“晚辈可没您这般心胸,我便十分介怀。不瞒您说,前些日子忠勤伯家的三公子跑到我家中骂我是‘商人生的贱种’,还被我弟弟砸破了头呢!”
这件事陈寒远听说过,打心底里他认为夏然砸的好。听到这里,他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夏温娄觑着陈寒远的神色,接着道:“其实当日就算我弟弟不砸他,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泥人还有三分性呢,我如今也是堂堂官身,还敢叫嚣让我给他下跪。他们这些勋贵也太作贱人了!”
陈寒远神色平淡:“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诉苦?”
“自然不是,晚辈是想向您请教为官之道。”
陈寒远仰首大笑:“堂堂状元郎竟向我一个阶下囚请教为官之道,是你糊涂,还是拿我当傻子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