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风裹挟着腊月未尽的凛冽,如刀子般刮过苏静婉的小院。屋内,苏静婉神色坚决,动作麻利地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细软,决心要和丁勉一起去丁家过日子。
这次丁勉用尽浑身解数都没能让苏静婉改变主意,大冬天的硬是急出一身汗。
很快,苏静婉收拾出两个包袱,自己背一个,另一个塞到丁勉怀里,“拿着,咱们走。”
丁勉站在一旁,神色怔忡,木然的接过包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讷讷道:“娘子,咱们还是跟父亲母亲好好说说吧,都是一家人……”
苏静婉愤怒的打断他:“什么一家人,你没听我爹说让我们自立门户吗?以后我们跟他桥归桥,路归路。日后你也考个状元,让他们都后悔去吧!”
丁勉心道:别说状元,我但凡是能中个举人,也不会给你家当赘婿。
面上却是好言相劝:“娘子莫要说气话。这次的事本是我们不对在先,我不该为了尽孝忽视苏家的规矩,把我爹娘接到苏府来。”
“百善孝为先,你哪里有错。是他们太过迂腐,不知变通。以后我就是你丁家的媳妇,不会再有人瞧不起你。”
说着,上前挽住丁勉的胳膊,“走,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脑子已转不动的丁勉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苏静婉拉出了苏家。为了彰显自己的决心,苏静婉连个丫鬟都没带。甚至打算徒步走去丁家。
袁信虽然生气自家小姐里外不分,但也不愿看她吃苦,好说歹说才让苏静婉同意坐苏家的马车走。
等苏玄卿夫妇得知后,二人心照不宣的未置一言。
夏温娄倒有几分感慨:“这小丫头气性挺大,可惜眼神儿不好。”
话刚出口,就挨了苏瑾渊一记眼刀,“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回去写一篇齐家育人的策论,三日后为师要看到。”
对大过年的还要写策论,夏温娄当然不乐意,“师父,您看我这都还没成亲的人,就算写了也是纸上谈兵,能看不能用啊!”
苏瑾渊双目一瞪:“让你写就写,哪儿那么多话!”
夏温娄知道苏瑾渊气儿不顺,不再回嘴,老实应下:“是,弟子三日后定会呈上。”
午饭时,苏玄卿神色如常,仿佛苏静婉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夏温娄大致能猜出苏瑾渊选在今天处理此事的用意,既是对苏家长远的考虑,也是做给邓辽这个苏家的女婿看。
苏、邓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如果苏家放任苏静婉胡来,那苏静娴在夫家怕是要无端承受诸多风言风语。有心之人会借此发难,指摘苏静娴的教养,质疑苏家的家风。
苏玄卿对三个女儿虽说未必能一碗水端平,但起码的公允还是有的。他不会因为偏疼小女儿而置另外两个女儿不顾。所以,即便苏瑾渊不开口,他迟早也会做此决断。
夏温娄离开时,特意点了邓辽送自己出府。邓辽以为这个小师叔是有话对自己说,一路上都竖起耳朵准备随时聆听教诲。哪知快到门口了,夏温娄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邓辽没忍住,便主动询问:“小师叔可是有话要说?”
夏温娄顿住脚步,嘴角轻扬,“为什么这么问?”
“您叫我出来,我还以为……”
夏温娄拍拍他的肩:“别多想,我就是看你合眼缘,比丁勉知道是非轻重。我平日里并不常与人动手,只不过对有些不识好歹的人,动手比动嘴管用。何况我辈分在这里,打了也是白打。看得出静娴是个好脾气的,你可莫要欺负她。”
一番连敲带打的话让邓辽涨红了脸,他急忙表态:“当然不会!静娴于我而言,是心尖儿上的人,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会欺负她。”
“如此甚好。好了,我先回了,再会!”
邓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目送夏温娄的马车远去,直至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他才满心惆怅的转身回府。
顺带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哪里对不住媳妇的地方,媳妇的娘家虽然没兄弟,但这三个师叔他好像一个也招惹不起。为什么是三个,因为罗岱这个弹劾过他岳父的异类被他自动忽略了。
夏温娄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被雷椿和乌大通两个工作狂一左一右架着往外走。
“二位有话慢慢说,别动手动脚的。”
雷椿道:“十万火急,慢不了。”
乌大通压低声音道:“夏修撰,成了。”
夏温娄眼眸一亮:“真的?”
“千真万确,雷大人也在呢,小人怎敢诓骗您。”
夏温娄挣脱二人的钳制:“快松手,我自己走。”
三人来到朗国公府的研发基地,这次他们做的是鸟铳,就目前技术而言,即便有图纸和配方,做起来也比较复杂。夏温娄没想到这二人这么给力,这么快就做好了。
雷椿捧出一个不起眼的长方形盒子递给夏温娄:“打开看看。”
这盒子看似普通,分量却不轻。夏温娄小心翼翼将其打开,掀开衬布,一把崭新的鸟铳呈现在眼前。
前世今生,夏温娄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八棱形的铳管表面锻打有细密的纹路,琥珀色胡桃木铳托尾端形状似鸟喙。S形铁钩龙头刻着兽首,枪机巧妙藏于木托夹层,轻推木纹,夹层枪机弹出,露出齿轮。他的指尖抚过冰冷的金属,在火药池盖子边缘蹭到些许残留的黑色粉末,这才意识到里面已经装了火药。
前世在博物馆看到的火器事故纪录片在夏温娄脑海中闪过——未经调试的火药量、不稳定的击发装置,稍有不慎就会炸膛。他忙缩回手,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雷椿见他突然缩手,疑惑的问:“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怕死这种事,心里想想就行了,那是万不能说出口的。
夏温娄轻咳一声道:“雷侍郎,不知这东西您可试过了?”
“哪儿能啊,这不是等你一起嘛!没你这小脑袋瓜,我们也造不出这稀奇玩意儿。所以啊,你功劳最大,让你第一个试。怎么样,哥哥够意思吧,还不谢谢哥。”
夏温娄:我谢你八辈儿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