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温娄想起来了,这人是当时在鹿鸣宴上非要跟他斗诗的那个“诗海明珠”,至于他叫什么,夏温娄还真不知道。
第一名从不关心后面的人叫什么。但这时候问对方叫什么似乎不合适。
“是你啊!真巧!兄台也来参加会试了。”
“是啊,夏兄住在哪里啊,怎么没在会馆看到夏兄?”
如果说自己买了宅子,不知道会不会遭人记恨。想想,决定还是不说了。
“哦,我在亲戚家住。”
“东方兄,怎么了?”
一个灰布蓝衫的读书人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这位是?”
东方砚兴奋的介绍:“这位便是我同你讲的夏解元。夏兄,这位是我的同窗左让,他比我早一科中举。”
二人互相见礼,现在才刚考完第二场,后面还有一场,不是闲话的时候。于是,三人约定考完后再找个地方好好聚一聚。
回到家,泡个热水澡,喝碗姜汤后,整个人舒爽不少,幸好再有一场就解放了。
苏玄卿抽空过来看他,见他精神还行,才放下心来。另外还带来一个坏消息,钦天监那边说三月十五会有雨,让夏温娄留心别弄湿考卷。
贡院的号房年久失修,有些已经瓦片松动,会有漏雨的情况。所以能否分到一个位置好、且不会漏雨的号房也是运气。
夏温娄的运气只能说不好不坏,位置靠近水源,离茅房远,环境相对较好。但在最后一场答题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小雨,而他所在的号房有轻微漏水的情况,好在不是正对号板的位置,影响不大。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用油纸将试卷盖好才继续答题。
考到中途还有考生最终坚持不住,昏倒后被抬了出去。后世总说文弱书生,就这种考试强度,病殃殃的读书人连一场都未必撑得下去,更别说连考三场了,能考下来的都不会是弱鸡。
终于熬到最后一天交卷,夏温娄答题依旧很快,所以他在中午前第一次收卷时就交卷了。
出贡院后,他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离解放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一上马车,白果边给他递吃的,边道:“少爷,老爷来了。”
夏温娄口中嚼着点心,含糊不清的问:“谁家的老爷?”
“还能谁家的,咱们家的呀。”
夏温娄停下咀嚼,刚考完,他脑子现在还混沌着,一时没想出家里怎么就多了位老爷。
白果见夏温娄眼神迷茫,进一步解释道:“就是你后面的爹,在冯家做事的那位。”
夏温娄这才恍然大悟,“应该是为了冯五小姐的亲事来的。”
“少爷,他昨天就来了,现在在咱们家住着呢。”
夏温娄继续开吃,“嗯,知道了。他是我爹,是该住在咱们家,没毛病。”
白果欲言又止,挠挠头,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说。
夏温娄注意到他似乎还有话说,便道:“想说什么就说,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果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少爷,苏大人今天一早也来了,他们俩好像因为你的亲事起了争执。”
夏温娄喝了口水,感觉自己体力恢复一些,撩起车帘,看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家,便跟白果慢慢分析下这件事。
“他们俩就是吵翻天也没用,有两位师父在,谁都做不了主。师父最后不还是要听我的意见,终究是我说了算。他们啊,就是瞎操心。”
白果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少爷说的对,他们就算再大,也大不过两位老先生去。”
夏温娄到院子时,苏玄卿和夏柏已经由热吵进入冷战,两人各坐一边谁也不搭理谁。
看到夏温娄,苏玄卿诧异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对面的夏柏颇为自豪:“那些凡夫俗子哪能和我儿子比,他们啊,还要熬到下午才能交卷。”
夏温娄赶忙道:“爹,别这么说,我也是凡夫俗子。”
苏玄卿瞥了一眼夏柏,嘲讽一笑:“看样子子不类父啊!小师弟是传承了我苏氏谦逊的门风。”
站在夏柏旁边的全伯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大少爷姓夏,传承的自然是夏氏门风。”
此话一出,厅内顿时陷入沉默,全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话有多欠打,但又不知该如何找补,急得手足无措的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最后是夏柏替他解围,把话题岔开了。
“温娄,累了吧?我已让人备下吃的,你先吃点东西再去休息吧!”
夏温娄沉默的点点头,又看向苏玄卿道:“师兄,明日我把文章默出来,您帮我看看。”
“嗯,不着急,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回了。”
夏温娄上前挽留:“师兄,快晌午了,一起用个便饭再走吧!”
“不用了,以后咱们师兄弟有的是时间聚。你跟你父亲不常见,好好陪他说说话。”
夏温娄没有强留,亲自把人送出门。再回来时桌上已摆好饭菜。夏柏招呼道:“先吃饭吧!”
夏温娄应了声“是”便坐下。他先给夏柏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才开吃。一顿饭下来,夏柏嘴角的笑就没压下来过。
全伯嫌弃夏柏太容易满足的同时,也觉得夏温娄确实还算懂事,就是可惜没见到夏然小少爷,都不知道他现在长多高了。
在贡院号房里吃不好,睡不好,还要集中精力答题,一场又一场,九天下来,健壮如夏温娄也吃不消。
现在考试结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夏柏特意嘱咐白果等人,不要去打扰夏温娄。
这一觉,夏温娄从头天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
宅子里的下人现在没多少,夏温娄当时只考虑到路上不安全,带太多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不方便,没有考虑过这么快会在京城置宅子安家。除了白果,他都没带什么伺候人的下人。
要不是景云成给他送了些负责洒扫、做饭的人来,他在家一时半会儿都开不了火。
夏温娄不习惯陌生人跟在身边伺候,白果成了他使唤最多的人。这段时间白果忙前忙后着实辛苦。因此,他起床后没有喊人,自己穿戴整齐后径自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