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朝着皇宫方向驶去,长于就坐在姬郢对面,看着姬郢心事重重的模样,变着法地说话逗对方开心。
姬郢扯了个嘴角,他撩起帘子看着窗外大街上的小贩叫卖,人来人往,井然有序。
“最适合坐那个位置的其实是太子。”姬郢喃喃:“若非太子,北梁早已四分五裂。”
“小王爷?”
“太子隐忍多年,顾全大局,对内对外都是有口皆碑,若不是有所顾忌,父王也不是太子的对手。”
这话吓得长于从座位上滑落跪在地上:“小王爷,这话您可千万不能再说了,传到王爷耳朵里会生气的。”
岂止是要生气。
说不定还要严惩姬郢身边伺候的,首当其冲就是自己,长于越想越害怕,这阵子从小王爷嘴里说出的稀奇古怪话越来越多了。
光是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
姬郢松开了帘子,马车内恢复了平静:“长于,你起来吧,我不说了。”
长于这才松了口气慢慢起身。
半个时辰后抵达东宫
姬郢站在东宫门口徘徊了片刻,回头看了眼身后寸步不离的侍卫:“你们就在此等候。”
“小王爷,王妃叮嘱一定要跟着您。”为首的侍卫说。
姬郢板着脸:“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难得见姬郢如此,侍卫一时无言,只好守在了门外。
见状姬郢才带着长于进了东宫,小太监早早就去禀报了,因此很快就有小太监在前头引路。
这还是姬郢第一次来东宫,很大,很宽敞,一步一景,没有想象中的肃穆奢华,反而很温馨平易近人。
偌大的院子里摆放着十几口大缸养着绽放的睡莲,墙角下还有绿油油的葡萄藤,悬挂着一串串硕大的葡萄,架子旁边还有两个木质秋千,一排梨花树,花瓣纷纷落下,一地的白,煞是好看。
再右边是一片竹林,微风拂过,偶尔还有沙沙响,竹林深处隐约还能看见凉亭。
不远处有一座池塘,里面娇荷绽放,沁香扑鼻,传来阵阵笑声。
“母妃,母妃,我也要那朵莲蓬!”
“母妃,我想吃莲子羹,多采摘些。”
欢声笑语吸引了姬郢的注意力,他朝着那边看去,一抹浅绿长裙的女子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装满了荷花。
身后还跟着两个半腰高的孩童。
其中一个身穿锦衣,衣袖挽到了胳膊肘,下摆处也同样挽起,满身泥泞,头发乱糟糟地跟在了绿衣女子身后,嘴里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母妃,咱们做叫花鸡吧,守鹤宫就养着不少山珍野味,烤起来一定很香。”
“守鹤宫养的不是鸡,是鹤,外藩进贡的鹤,是鹤!”乐晏嚷嚷。
朝曦撇撇嘴:“那有什么要紧的,还不都是一双翅膀两只腿,味道鲜美就行了。”
“你吃过?”
“没有!”朝曦立即摇头。
兄妹俩打打闹闹,一路上也不闲着。
不知不觉来到了跟前,锦初侧目看了一眼姬郢,之前是远远见过,这是为数不多的正面接触,她犹豫了片刻。
“表嫂。”姬郢喊。
锦初一愣,按照辈分她的确是姬郢的表嫂,她笑了笑:“郢弟来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语气柔柔的,听起来像春风拂过,很舒适,姬郢点点头:“多谢表嫂送的药,已经痊愈了。”
姬郢转过头朝着朝曦说:“也谢谢你。”
朝曦满脸懵。
“不客气。”乐晏拍了拍朝曦的胸脯,代为回答,白皙的手掌触碰到泥泞,嫌弃地在他身上找了个块干净的地方使劲蹭了蹭,朝曦也不介意,满脸堆着笑,指了指袖口处:“还有这,这。”
乐晏松开手,嘟囔:“又脏又臭,还不快去洗一洗。”
锦初看向了身后,红栀立即会意带着朝曦往前走,朝曦经过姬郢身边时停顿了一下:“仙鹤大补,味道鲜美,你可尝过?”
“什,什么?”姬郢错愕。
“朝曦!”锦初轻呵,朝曦缩了缩脖子,朝着姬郢挥挥手:“等我换一身衣裳就来找你,你先别走。”
说罢,抬脚就跑。
锦初有些无奈,这孩子在她面前时就跟个猴儿一样,在姬承庭面前时又乖巧得不像话。
她简直怀疑是不是一个人。
锦初有些尴尬地看向姬郢,姬郢却道:“嫂嫂不必拘束,我,我就是闲来无事来坐坐。”
乐晏上前:“那你在东宫吃坏了东西,会不会讹我们?”
姬郢哭笑不得,摇头;“不会。”
“那就好。”乐晏抬起手摸了摸姬郢的衣袖:“我之前大老远见过你一次,不过那时候你身边围了许多人,连个招呼都打不了。”
“无妨。”姬郢微微笑:“日后你想来打招呼,随时都可以。”
“当真?”
“自然。”姬郢想了想又说:“你放心,我不会讹你,出了事我自己承担。”
锦初将篮子里的荷花和莲蓬递给了飞霜:“做些点心,再熬些莲子羹来,嗯……再去御花园弄两只野味来,烤叫花鸡。”
飞霜应了。
几人来到凉亭里,锦初看向了姬郢:“郢表弟今日来,除了上门道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
身边就带着个小厮,眼神虚闪,支支吾吾,一看就是有事。
姬郢抿唇。
锦初看向了乐晏:“去瞧瞧朝曦,怎么还没来?”
乐晏知道这是支开自己呢,也不戳破,点头,手脚并用地爬下凳子,飞快跑了。
姬郢看着乐晏欢快的背影陷入了片刻沉思:“展公子高中状元实至名归,他的婚事太过受瞩目了,也不知将来能娶到谁?”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旁人听不太懂,锦初却听明白了,姬郢是来报信的!
多余的话再没说,锦初也不勉强,只觉得这孩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忧伤,半个多月前在柳家宴会上见面时还挺活泼,短短几日,整个人像极了提线木偶。
一举一动,没了朝气。
本该童真的瞳孔里,全是心事。
“朝曦……”姬郢看向了锦初,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朝曦也是日日勤学苦读么?会不会逼得太紧,可有想过许多事并非他愿意的,而是大人强加。”
锦初犹豫了片刻,知道他心结所在,叹了口气劝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容易的,朝曦有朝曦的使命,这是生来就要肩负的重担。”
话音刚落朝曦和乐晏一并回来。
朝曦听说了锦初准备了吃食,笑的合不拢嘴:“多谢母妃。”
“难得郢表弟来东宫,朝曦你带着客人四处逛逛吧。”锦初叮嘱,朝曦点头,亲昵的拉着姬郢的衣袖往外走;“我带你去看新养的小鱼,就在那边池子里,都是我亲手抓的。”
“你平日里还有时间抓鱼?”
“怎么没有?”
“他平日里除了抓鱼还能上树掏鸟窝呢,前几天还给一窝鸟吓得掉下树,破了好几个蛋,好可惜。”乐晏吐槽。
朝曦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我这不是也是好心嘛,手一抖,就没接住。”
乐晏又说:“母鸟飞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啄了他好几口,后腰上都破皮了,活该!”
三人说说笑笑朝着不远处的小池子走去。
“太子妃,奴婢总觉得小王爷哪里不对劲。”飞雁小声嘀咕:“这不像是八岁的孩子。”
锦初道:“君子之约后被压抑太久了,他终究是个孩子,心理压垮了。”
否则也不会昨儿晚上被气晕过去了。
她善待姬郢还有一个原因,在柳老夫人的宴会上,她算计过姬郢,一首诗栽赃过姬郢抄袭。
那时她亲眼看着姬郢被人质疑,被镇王妃呵斥。
一颗救命药,两不相欠了。
“保险起见,一会的糕点和吃食,让郢王带来的人检查一下。”锦初吩咐。
飞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