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月月？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动了？”
眼看商月和千仞雪都像站桩一样，一动不动，光翎匆忙上前，想要查探。
然而头顶传来阵阵嘶吼，暗红九头蝙蝠在半空振翅，九个狰狞的脑袋同时喷吐出大量暗红色光球。
光翎灵活避开，迅速拉弓上弦。冰蓝箭矢击中一个蝙蝠头，血肉顿时凝结成寒冰，轰然爆碎。
他冷哼道：“老夫还治不了你了？识相点，赶紧滚！”
回应他的，是骨骼重组的细碎声响，以及肌肉纤维拉抻的景象。丑陋的脑袋在瞬息间破碎，却又在下一秒，迅速复原！
光翎不信邪，数箭齐发。
但九头蝙蝠是活物而非箭靶，它拍拍肉翅，躲避的同时还在进行干扰，不断阻止众人靠近。
“烦死了，给老娘滚！”
火鸢状烈焰从侧面飞出，砸在九头蝙蝠上，当场将其半边身躯吞噬。皮脂燃烧的怪味蔓延，眨眼间焦黑一片。
大蝙蝠却毫不在意，酷似血液的物体在体表流动，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发现九头蝙蝠再生能力极强，灵鸢暗骂一声，招呼众人一起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看了眼仍没有动作的商月，她心头怒气与烈火一起，熊熊燃烧。
“老娘弄不死你，就不叫灵鸢斗罗！”
……
“去吧，吞噬天使后裔的力量，神位、永生，唾手可得。许诺给青莲的约定，也可以提前达成。”
听见这句话，商月垂眸，发现手中已经多出一把武器。
充满杀戮与邪恶的力量在手中停驻，凝聚出一把怪异的镰刀。镰刃格外宽大，手柄处的纹路和长度更像是一根权杖，通体萦绕黑紫煞气。
按照如今的状态，这座空间内的东西恐怕都不是实体，而是由神念幻化而成。
但她莫名有种预感：如果手中的镰刀是实物，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那件神器，罗刹魔镰。
朝千仞雪递去一个眼神，商月转头，像是即将被罗刹说服。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如果说银眸的魅力是诱惑和吸引，变成紫色后，表现出的则是强势与侵蚀，想要把视线中的银白一起污染。
商月挑眉，暗道一声可惜。
可惜了，没长自己脸上。
问了一句怎么做，她一边打量手里的魔镰，一边走向高大的神像。
“商月，你做事最好想清楚！”
佯装警告的同时，千仞雪开始观察紫衣“商月”的位置。锁链被挣扎中的身体绞紧，哗啦作响。“罗刹神不过是一级神只，你放着神王传承不要，竟然选一个恶神！”
“直接给，和自己争取还是有区别的。”商月微笑着说。
罗刹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唇角勾出得意的笑。
确认目标位置，镰刃被舞出锋利的轨迹，接二连三斩向前方。就连镰刀本身，也被商月旋身一甩，飞速接近神像。
“咔咔——”
断裂的声音几乎重叠，金色身影瞬间挣脱出来。千仞雪扯过一截锁链，精准抽中罗刹魔镰。
镰刀呈斜线偏飞，目标赫然是紫衣“商月”。
罗刹立即抬手，“砰”一声，镰刃散成紫雾一片。
“好一个姐妹情深，还在我面前演上了！”
看着汇聚到一起的两人，罗刹怒极反笑，“商月，你可是杀手，竟然对一个外人心软？莫不是这些年活得太安逸，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一切被动选择的关系，都不值得我完全信任。”商月神安气定，语气淡淡：“美人姐是我自己认的，和阁下这种上赶着的东西相比，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作为优秀杀手，商月很擅长审时度势。
但对沧月门弟子来说，杀手也只是一种职业，和农工商贾没什么两样。如何选择，应该顺应本心，而非被杀手的框架拘束。
就算要从现实考虑，罗刹作为公认的恶神，说出的话能有什么信誉？
如果传承真的这么随意，那什么唐晨，就不会被迫当了几十年杀戮之王，甚至连自己的意识都没保住。
千仞雪也道：“一边说姐妹情深，一边说我是外人。罗刹神冕下，从您的思维能力来看，我很担心，您的神位会不会降低我妹妹的智商。”
此言一出，商月被逗笑了。
罗刹神的脸色阴沉下去，恼怒道：“那你们就一起死在这儿！两个连神器都没有的蝼蚁，根本不需要我出手，你们就会因为灵魂离体过久，彻底死在神域里！”
“比起我们，阁下的一缕神念，又能支撑多久？”
受神界规则约束，罗刹神不可能亲自降临人间。利用神念将自己和美人姐困在此处，恐怕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根本不是不屑，而是无法出手。
只要联手消耗神念的力量，用不了多久，神域就会自行瓦解。
“一缕神念？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响彻神域，罗刹挥手，占据半座空间的神像立即被现实画面取代。
外界不知发生了什么，九头蝙蝠的身体已经膨胀到数十米开外，即使被六名封号斗罗围攻，也有种游刃有余的自如。
焰红、冰蓝、灿黄、暗黑……纷繁的魂技比烟火还要绚丽，在九头蝙蝠身上击出大大小小的创伤痕迹。
然而痕迹并不能留存长久，短则数秒、快则瞬息，那些烧伤、冻伤、刀口、抓痕，先后复原。
“如果我让九头蝙蝠撕碎你们的肉体，你猜，你们还回得去吗？”罗刹阴测测地笑。
“哦对了，青莲的灵魂还在你身体里。以那朵混沌青莲的手段，如果她接手你的身体，恐怕我也无可奈何，可偏偏！哈哈哈——”
“聪明反被聪明误！”
“商月，你在杀戮之都设下的一百零八道封锁，反倒叫青莲无法掌控你的身体！”
“一个月前，她已经在星斗大森林消耗过度。如果没有你的保护，直接以灵魂体出面，也会立刻成为九头蝙蝠的养料！”
“到时候不仅你们一同赴死，就连外面那几个人类，也会被九头蝙蝠折磨至死！”
看见九首蝙蝠的时候，商月尚且淡定。毕竟外面有五名魂力不低于九十五级的封号斗罗，灵鸢的爆裂火焰对邪祟也有压制作用。
但对方刻意提起花泠，摆明了是要堵死自己所有退路。如果画面里的景象真的是现实……
九头蝙蝠的复原似乎没有止境，灵鸢的动作已经开始迟缓，再这样下去，就算有两位供奉在，也经不住这种消耗。
罗刹还在恶劣地提醒：“唐晨在开启修罗神考前，已经是九十九级极限斗罗。能够占据他的身体，你们不妨猜测一下，九头蝙蝠相当于多少年限的魂兽。”
毫无疑问，如果是全盛状态下的唐晨，外面六名封号斗罗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不是九头蝙蝠无法发挥全部力量，罗刹神又急于将自己拘来神域，恐怕方才的对战也不会那么轻松。
商月神情逐渐凝重。
千仞雪安慰道：“阿月，别听她胡说，她不过是在恐吓我们。”
商月点点头，心里却清楚，事情并非恐吓那么简单。
仔细回忆罗刹的话，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也”字。再看画面中的情景，终于发现异常之处——血液！
九头蝙蝠不断从坍塌的石堡中吸取血液，用于修复自身！
数百人的血液供给，只怕就算战到明天，也消耗不尽！
不能等了，必须尽快出去。万一肉身被毁、花泠被吞噬，自己就直接交代了！
……
按理来说，神域是恶念所化，那自己现在也应该是灵魂体。
可不知为何，痛感、麻痹感、窒息感，原本应该和肉体关联的感受，全都清晰地反馈到灵魂深处。
妖紫藤蔓像是该死的毒蛇，却又比蛇的触感更加粗砺，碾压一般勒紧四肢、向躯干游移。
发力的手臂被藤蔓绞紧，脖颈间的粗枝像极了绞刑架上的铁索，毫不留情。狰狞的六瓣食人花在身下肆虐，背脊似乎已经接触到花蕊处的恶心粘液。
偏头看了眼，美人姐的情况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有一层浅淡的金色，在帮她做最后的抵抗。
面对修罗神和天使神的继承者，罗刹竟敢这么嚣张，这是一级神能拥有的能力？
修罗不在，神界委员会死哪儿去了？只有一个执法神吗！
纵然想骂几句，但形势已经容不得商月分神。藤蔓猛地收紧，她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蝼蚁和神明的差距。”罗刹伸手，用尖锐的紫色指甲在商月脸上描画，“你杀了那多人，还差这一个吗？”
商月扯了个笑，“你若真有本事杀死我，还会废这么多话？”
银眸中没有半点屈服，罗刹蓦然掐住她的下颌骨，指甲深深嵌入。如果这是肉体，如今大抵已经血流如注。
“你以为精神力强，就可以冲破我的神域？笑话！”
“横亘在你面前的，是神与蝼蚁之间，质的差距！就算你的力量无限接近于神，没有神位，没有神力，一样是蝼蚁！”
“妄图干扰我的传承，就必须付出代价！商月，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要么低头，要么，死！”
商月“哦”了一声，笑容里满是无视规矩的挑衅：“那你最好现在弄死我，不然……”
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很好，你的回答让我很满意。”
咬牙切齿的声音、以及疯狂翻涌的藤蔓，在替罗刹表达愤怒。声音一落，人形身影霎时消散，化作浓郁的紫色将商月完全覆盖，试图直接进行吞噬。
千仞雪身上的金光有些微弱，但十分坚韧，持久不散。
商月眉心忽然映出一道银纹，其中传出仿佛穿越了亘古荒芜的气息。
伴随银光穿透紫色，一头银龙挤进神域，冷漠女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才离开生命之湖多久，这又是什么脏东西？”
“脏就别问了，恶心。”
藤蔓簌簌脱落，商月一把扯出千仞雪，迅速远离罗刹神的怨气。精神力再次冲向神域边缘，却和此前无数次一样，毫无作用。
她不得不询问银龙：“能不能帮我出去？”
“这也只是我的一缕意识，神域？搞不动，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银龙作势就要消散，却被一声“古月”叫住。生死面前，商月果断放弃脸面，无赖道：“我死在这儿，你至少再等几万年。”
古月不怎么在意。几万年时间，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不太想管。
若是商月这么快就把自己玩死，什么约定不约定，就当睡懵了说的梦话好了。
商月问：“三眼金猊，翡翠天鹅，你都不要了？”
古月：“……”
要不要脸？竟然有人把白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
几句话的功夫，罗刹已经缓过神来，笑声中不乏有“得不到就毁掉”的恶劣情绪。
柔韧的藤蔓突然硬化如柱，在狭隘空间里穿刺而过，疯狂挤压每一寸空间。
银龙摆尾闪到两人身后，没有任何抵抗的打算。
古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商月：“……”
无语似乎会传染，商月平静抬手，精神力在面前凝聚出屏障。但她内心想法远比外表疯狂：如果真的出不去，那就点燃精神力、炸穿神域！
似乎是觉得身体太大，狭小的屏障无法完全遮挡，银龙突然变成银发紫眸的人类形态。
她在商月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立即对上“狂蜂乱涌”，食人花丑得格外清奇。
古月皱眉，真诚提议：“要不叫帝天过来，试试能不能撕裂空间。”
转头对上灿灿金光，想到外面那朵天外之花，她又说不用了，应该用不上了。而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变成一缕银光，回到商月眉心。
千仞雪身边的光芒，并非来自天使神力，而是一朵灿金色宝莲。
在商月诧异的目光中，金莲似乎与外界遥相呼应，一束金光径直射向神域边缘。涟漪般的能量波动荡开，依稀有紫色纹路绽放。
罗刹叫嚣了一句“不可能”，却眼睁睁看着，与世隔绝的神域空间被外力打开。
通道处盛开了一朵紫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