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总是能将事情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原本说的是招揽独孤博，现在却让人主动来寻她。
虽然手段有些阴损，但胜在好用。
宁荣荣睡醒了，千仞雪借口带两个小姑娘去吃午饭，避开几所学院的酒局。但饭还没吃到嘴里，一道怒气冲冲的身影已经闯进了视线。
“你叫商月？雪崩的毒可是你下的？”
毒？宁荣荣打了个哈欠，看向身旁。
不紧不慢地挑着鱼刺，商月头也没抬，回了四个字：“礼尚往来。”
心里窝火，但这件事确实是雪崩有错在先。独孤博被堵住了嘴，可一想到那难以形容的模样，他并指一点，不容易质疑地吩咐：“跟我走！”
千仞雪正想打圆场，身边却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你是谁啊，凭什么跟你走？正吃着饭呢，你能不能有点眼色？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不会说话就让剑爷爷的剑跟你说！”
七宝琉璃宗“小魔女”的称号岂是空穴来风，这小公主可比天斗的雪珂公主还娇贵。
但此情此景，千仞雪忍不住给宁荣荣比一个大拇指，努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将剔好刺的鱼肉放在宁荣荣面前，商月也被小魔女的话逗笑，并且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她还不忘指指对面的位置，对老人表示尊敬：“您要不要坐下一起吃点儿？下的不是毒，死不了人。”
同样是纨绔，有人只是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有人却将马鞭挥向路人。无论雪崩是不是在藏拙，皇子的身份都不应该用来欺压平民。
他的亲皇叔雪星，生前素来喜欢拍卖场拍卖的兽女，亲王府也是夜夜笙歌。和这种人走得近，雪崩又能是什么好鸟？不宰了他只是为了避嫌，防止“雪清河”引起众多朝臣怀疑，不代表怕了他皇子的身份。
抛开这些不谈，今日之事只是给个教训，没让他下去陪老三就不错了。
独孤博气得胡子抖了抖，偏又拿这女子没办法。再次确认不会伤及性命，他冷哼一声，接过千仞雪递的筷子。
女娃动作挺利索，挑鱼刺都不带停顿的，这七宝琉璃宗的女娃吃得都没她挑得快。
怪不得，连老夫也没察觉到她出手。
……
“就这么简单，你没戏耍老夫？”听清药方中的几味药材，独孤博将信将疑。
“我人就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治不了回来找我。”商月面带微笑，“记得在冷水里泡上三个时辰，学院旁边的湖就不错。”
冷水里泡三个时辰，人不得大病一场？
独孤博刚升起的几分信任再次消散。
“一国皇子，就读于师资力量雄厚的皇家学院，如今也该是人中龙凤。三个时辰而已，不能这么废吧？”
商月笑意盈盈，宁荣荣在一旁煞有其事地点头。
独孤博气得手都在抖。
这两个小丫头倒没什么好畏惧的，关键在于她们背后的势力。太子还好说，这要是动了七宝琉璃宗的命根子，尘心那家伙怕不是要来和老夫拼命！
惹不起，老夫还躲不起吗？
一甩衣袖，独孤博双手背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往回走，却听见身后人说：“前辈的孙女真是如花似玉，可惜成也在毒，败也在毒，不知还有几年可活。”
这一句话连千仞雪都惊住了，不仅因为话中的含义，还有商月这胆大到像是在咒人死的语气。
“你什么意思？你竟然诅咒我家雁雁！”
幸好皇家学院设施完善，几人身在食堂顶层的小包间，不然独孤博这一声怒吼转眼就能传遍整座学院，不出几日，“惊！封号斗罗在天斗皇家学院大发雷霆”的话题就能传遍大街小巷。
“晚辈只是仰慕碧磷蛇皇威名，比旁人多留意了几分。您也不必气恼，是真是假，毒斗罗前辈心中有数。只是好好一个美人，因为武魂反噬丢了命，岂不是可惜？”
先是雪崩又是雁雁，独孤博哪里还不明白，这女娃分明是冲自己来的！
“你想如何？”
“没想干什么，给您提个醒罢了。”摊了摊手，商月一副我很无辜，请不要诬陷我的模样。
“蛇有毒囊，人却没有，毒素只能随着修炼融入身体。您好歹是封号斗罗，日日关照雪崩，却忽略了自家孙女，事到如今，难道还不打算给她寻一块魂骨之类的东西，用来储存毒素？”
独孤博已经做好了被威胁的准备，却没想到这小姑娘不按套路出牌，不仅指出问题，还把解决办法摆到了明面上，这反倒叫他看不透了。
看向坐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太子，他有几分怀疑。
千仞雪再次披上温润如玉的太子外衣，从中调解：“我这妹妹向来无拘无束，说话直接了些，独孤前辈莫与她计较。阿月只是对‘天下第一毒魂师’好奇，并非有意窥探雁雁的情况。”
“无妨。”这算是给了台阶，独孤博也不好驳了太子的颜面，顺道就下了。
雁雁的身体确实有问题，老夫亦是如此，若是这女娃的办法真的有用，也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人家从一见面就说对碧磷蛇皇感兴趣，反倒是老夫端着架子不理人，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商月是吧，老夫看你和雁雁也差不多大，都是年轻人，以后常在一起聚聚。老夫别的没有，就是有个药园子，你既然对药物有见地，让雁雁带你来玩儿。”
“老夫还有事，先走了。”
“药园子？”作为七宝琉璃宗宗主之女，宁荣荣岂会不明白这一出好戏中的微妙气氛，不过是懒得理会。但独孤博一句药园子，却引起了她的兴趣。
“阿月姐姐，什么药园子，我可以去玩儿吗？”
商月也不清楚，带着疑惑看向千仞雪。
“别看我，我也没去过，你还是去问独孤雁吧。”千仞雪说，“对了，你今天见到独孤雁了？”
“没有。”商月摇头，“你不是说独孤雁紫发绿眸？我诈他的。”
独孤博周身腥臭逼人，观其气血流转也阻滞不畅，明显是毒入血肉的征兆。封号斗罗都无计可施，他那外貌奇异的孙女又能好到哪里去？
千仞雪扶额，无言以对。
……
什么药园子先不着急，在交流会进行的这几天里，商月见到了紫发绿眸的独孤雁。
“你这眼睛，天生的银眸？白发也是天生的？”
或许是独孤博叮嘱过，或许是太子素有贤名，又或许，独孤雁也对美人更感兴趣，商月还没发力，已经被拉着叫姐妹了。
“孤儿？你都长成这样了，谁会忍心把你给扔掉？”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去世了。”
独孤雁静止片刻，将人按进怀里，“乖，姐姐抱。”
猛地后撤几步，商月对这种行为表示拒绝。不是她反应剧烈，一次两次倒还好说，就这片刻功夫，独孤雁已经快把她身上摸了个遍，这算什么？
职业素养再好，那也是卖艺不卖身！动手动脚干什么？难不成，这也是受了碧磷蛇武魂的影响？
绿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暧昧，独孤雁勾着少女的下巴，戏谑道：“抱一下而已，害羞什么？”
“你不是有男朋友，抱我干什么？”
独孤雁理所当然地说：“白毛手感好。而且，你长得太乖了，让人想欺负。”
这副样貌素来是最好的伪装，然而直到今天，商月终于感受到其中隐藏的弊端。她微笑以对：“再动手，我揍你哦。”
“来，往这儿揍。”点了点唇，见少女愣住，独孤雁心情大好，坐在沙发上笑得开怀。
商月克制着自己，却听见精神海传来花泠的笑声：这是不是人类口中的报应，风水轮流转？你撩别的小姑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商月：别说了，我现在怀疑，这是不是独孤博那老家伙故意的，专门让他孙女来治我。
“不逗你了，走，爷爷让我带你去他的药园转转。”独孤雁笑够了，从沙发上起身，拉着商月往外走。
不情不愿地被人拖走，还未抵达学院大门，一声“阿月姐姐”仿佛穿透了空间，听在商月耳中有如天籁。
“我在家里好无聊啊，你跟我回七宝琉璃宗好不好？”宁荣荣撒娇道，“陪我玩几天嘛。”
见状，独孤雁勾唇笑道：“不跟我走吗？”
一左一右拉住了自己的手，商月连思考都没有，果断选择宁荣荣，“请转告独孤博前辈，我改日再去看他，改日！你先回去，让前辈给你寻一块魂骨，我就不去叨扰了！”
麻溜儿地挣脱独孤雁的手，少女果断跑路。
……
许是在极北时，云蛟那冰凉滑腻的触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商月现在对独孤博的药园毫不关心，只求别让她再遇见蛇一样的独孤雁。
借着宁荣荣的邀约，在七宝琉璃宗躲了好一阵清净，顺便在小姑娘抱怨心法难以进境时，用自身内力帮她提升到了四重下。
宁荣荣自身境界已经达到三重中，比小美人高出一个大境界，她年纪又小，经脉的柔韧性还在，这一次助推并没有太费工夫。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刻意选在月圆之夜进行，如此一来，只是疲惫了几日，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导致昏睡。
但商月依旧在房间闭关数日，直到身体状态恢复正常，才走出房门。
若是在上辈子，她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在没有人守护的情况下，别说疲惫几日，就算是半日，也有可能导致无法预估的后果。一旦走漏风声，便是无数仇人追杀。
但眼下只要能维系好与七宝琉璃宗的关系，疲惫几日而已，很划算。
“月月！月月啊，你终于出来了！”
“哎呀，休息得怎么样，哈哈，缺什么一定要说，爷爷让人去准备。”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医师来看看？”
天气很好，沿着石子小路走到七宝琉璃宗花园，商月正想搬个竹椅晒太阳，剑斗罗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来到了自己身边。
“剑爷爷，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副架势，比宁荣荣魂力突破二十级那次还要夸张，好似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又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值得这位封号斗罗如此关注。
尘心几乎维持不住自己世外高人的冷傲形象，故作神秘地摆摆手，和蔼地笑道：“这不好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纵使心中疑惑，商月依旧微笑点头，被对方以封号斗罗级别的速度带到了宗门正殿。
“月姐姐！”宁荣荣飞扑上前，抱着银白身影不撒手，眨巴着眼睛撒娇卖萌，“我好崇拜你，你是专门来帮我的神女吗？”
商月心中默默浮现问号。
宁风致步履匆匆地走下宗主宝座，眼神热切，“月月，你这心法大成之后竟然有如此奇妙的功效，却还愿意将修炼方法赠予我们，是我们七宝琉璃宗捡了便宜。”
这眼神怎么像是在看什么宝贝，我最近做了什么吗？
心法大成？我自己心法还未大成，七宝琉璃宗能有人一举干到十二重？
商月的困惑已经逐渐表现在脸上。
古榕解释：“荣荣的奇经八脉都已经贯通，哪怕她是辅助系魂师，日后的修炼速度也未必会比别的魂师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不是日后，早在宁荣荣开始修炼上清沧月诀的那一刻，经脉间的桎梏逐渐放松，她的修炼速度就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突破第四重后，经脉贯通只是其一，月华光芒内敛是其二，最重要的是，内力自成周天。
这些效果商月再了解不过，闻言只是略一点头，不明白哪里值得他们如此兴奋。
在父亲的提醒下，宁荣荣后退两步，释放出武魂。
隐约有一层银白色流光荡开，恰如月圆之夜的皓彩，又迅速收拢，笼罩在华光璀璨的琉璃塔上方。在宝塔顶端，一抹格外耀眼的光芒恍如塔上宝珠，中天明月，熠熠生辉。
商月还在观察，清脆娇俏的声线已然响起，带着按捺不住的喜悦：“月姐姐，我的琉璃塔进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