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那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鹧鸪哨和老洋人、花灵闻言,看向陈玉楼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敬意。
他们搬山一脉,虽不重财货,但也知道这世道艰难。
陈玉楼能有此心,确实难得。
“陈总把头仁义。”鹧鸪哨由衷赞道。
方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心中清楚,陈玉楼此举,固然有怜悯灾民之心。
但更多的,恐怕还是为了收拢人心,扩大自己在湘西乃至整个绿林道上的声望和势力。
毕竟,这位陈总把头,可不仅仅是卸岭魁首那么简单。
他手底下,还控制着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响马绿林,势力盘根错节,遍布大江南北。
此番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必然能让他陈玉楼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好家伙,这算盘珠子,怕是拨得比谁都精。”
“怪不得老了连眼睛都看不到了,还能在京津两地混的风生水起。”
方羽心中暗忖,脸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无论陈玉楼出于何种目的,救济灾民总是好事。
鹧鸪哨同意联手,自然也是有他的考量。
正如陈玉楼所想,搬山、卸岭、摸金,三派各有所长。
卸岭人多,擅长土木粗活。
搬山精于破解机关,寻找秘道。
摸金则有寻龙点穴,分金定墓的本事。
三家联手,确实能大大增加进入瓶山大墓,并成功找到雮尘珠线索的几率。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
陈玉楼见事情谈妥,当即说道。
“我们先回义庄休整一番,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瓶山!”
说罢,他率先转身,带着方羽和鹧鸪哨一行人,循着来路返回义庄。
林中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是空气依旧潮湿。
不多时,破败的义庄已然在望。
守在门口的红姑娘和花玛拐等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见到陈玉楼的身影出现在林边,红姑娘那英气的眉宇间明显松动了些许。
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但随即又顿住,只是目光紧紧锁着陈玉楼。
“总把头!您可算回来了!”花玛拐则是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罗老歪也从屋里探出脑袋,见陈玉楼安然无恙,这才挪着肥胖的身子出来,嚷嚷道:
“哎哟我的总把头,您老人家可算回来了,担心死兄弟我了!”
昆仑那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闷闷地“嗯”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让弟兄们担心了。”陈玉楼摆了摆手。
他侧过身,指着身后的鹧鸪哨、老洋人和花灵,朗声道:“来,我给诸位引荐一下!”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搬山道人,鹧鸪哨兄弟!”
“这两位是鹧鸪哨兄弟的师弟老洋人,和师妹花灵姑娘。”
红姑娘的目光在鹧鸪哨身上停顿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老洋人和花灵也客气地抱拳回礼。
罗老歪一听,又来了三个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小声嘀咕:
“我草,又来仨?这他娘的分肉的越来越多了啊!”
他声音虽小,但在场几人哪个不是耳目聪明之辈。
花玛拐赶紧凑到罗老歪耳边,压低声音道:
“罗帅,小点声!人家搬山道爷,不图财,图的是那长生不老的仙丹!跟咱们不是一路的!”
“哦?”罗老歪闻言,那双小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仙丹?那感情好!哈哈哈,道长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老罗我这厢有礼了!”
他变脸之快,让旁边的老洋人和花灵都有些侧目。
鹧鸪哨倒是神色如常,只是淡淡地回了一礼。
陈玉楼瞪了罗老歪一眼,这才对鹧鸪哨介绍了几位手下。
众人相互见礼已毕。
陈玉楼招呼道:
“忙活大半夜,想必都饿了。”
“花玛拐,去准备些吃食,咱们简单垫垫肚子,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得嘞!总把头您就瞧好吧!”花玛拐应了一声。
不多时,义庄的偏房里升起了篝火。
众人围坐在一起,就着干粮和烈酒,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陈玉楼与鹧鸪哨并肩而坐,商议着明日进山的具体事宜。
方羽则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偶尔插上一两句。
罗老歪则是不停地向老洋人打听那“仙丹”的妙用,听得老洋人哭笑不得。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义庄内外便已是人声鼎沸。
卸岭的盗众们精神抖擞,各自整理着装备。
另一边,罗老歪手下的那些士兵也陆陆续续地集合起来。
只是这些士兵,一个个歪戴着帽子,衣衫不整,手中的枪械也是五花八门,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罗老歪腆着肚子,在自己的队伍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吆喝几句,训斥那些动作慢的兵痞。
陈玉楼换上了一身劲装,腰悬佩刀,站在义庄门口的高处。
他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清了清嗓子。
原本嘈杂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位卸岭总把头的身上。
“弟兄们!”
“咱们卸岭一脉,自赤眉爷爷起,纵横天下数百年,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胆识!靠的是技艺!更靠的是咱们卸岭弟兄万众一心的义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湘西大旱,民不聊生!”
“我陈玉楼身为卸岭魁首,忝为一方豪杰,岂能坐视不理!”
“眼前的瓶山,就是一座埋藏着无数珍宝的元代大墓!”
“咱们此行,不单是为了求财,更是为了盗墓开仓,救济这湘西百万嗷嗷待哺的灾民!”
“只要咱们能打开瓶山,取出里面的明器,换成粮食,就能让无数百姓活下去!”
“这,便是天大的功德!”
“当然,瓶山古墓,凶险异常,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机关险阻,妖鬼邪物!但咱们卸岭的弟兄,怕过吗?”
“不怕!”下方的卸岭盗众齐声怒吼,声势震天。
罗老歪手下的士兵们也被这气氛感染,跟着稀稀拉拉地喊了几嗓子。
方羽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道:“演讲这块儿,陈总把头是拿捏得死死的。”
鹧鸪哨则面色平静,对此不置可否。
陈玉楼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
“这瓶山,形如其名,山体上窄下宽,如同一只倒扣的巨瓶。”
“据我多年经验判断,其墓葬入口,十有八九,就在那山肩断崖下方!”
他指向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巍峨山峰。
“那里地势险要,寻常人难以靠近,正是修建大墓的绝佳所在!”
“今日,我卸岭,联合摸金方爷,搬山鹧鸪哨道长,还有罗帅的兵马,三派齐心,定要一举攻破瓶山,取得宝藏!”
“出发!”
随着陈玉楼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朝着瓶山的方向进发。
卸岭盗众训练有素,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开路。
罗老歪的士兵们则夹在中间,吵吵嚷嚷,不成体统。
方羽、鹧鸪哨、老洋人和花灵走在陈玉楼身侧。
昆仑依旧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陈玉楼身后。
山路崎岖,越往里走越是难行。
原始森林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腐叶,一脚踩下去,便是一个深坑。
罗老歪的兵,不少人已经开始叫苦不迭,歪歪扭扭,哪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行进了约莫两个多时辰,队伍才穿过密林,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山麓地带。
前方,一座巨大的断崖,如同一面被神斧劈开的石壁,直插云霄,气势雄浑。
断崖中部向外突出,形成一个巨大的平台,宛如巨人的肩膀。
“到了!”陈玉楼指着那断崖道,“那里,便是瓶山的山肩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