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
牧青白和虎子大眼瞪小眼。
“牧公子,这个时候你该把小姐抱下去。”
牧青白龇牙咧嘴:“你当我是战神吗?我有这个能耐吗?”
虎子耐着性子道:“不行你背也行,我帮你。小姐冒着风雪来接你,背一下怎么了?”
牧青白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抬头不巧瞥见虎子鄙夷的目光,顿时咬牙道:“来吧!”
牧青白跳下车,弯着腰。
虎子小心扶着殷秋白,将她放在牧青白的背上。
冷不防一个大活人压上来,牧青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牧公子,行吗?”
“我说不行你能帮我吗?”
“看来牧青白还是行的。”虎子哈哈一笑。
这时,一封奏折从殷秋白的身上掉下来。
牧青白见到了,瞥了眼,没有捡,主要是怕弯下腰就起不来了,开玩笑,哪怕是个女子,一百斤压这幅孱弱的身子上也很吃力的。
虎子也见到了,他看了看牧青白,牧青白也看了看他。
虎子眨了眨眼,没动。
牧青白眯了眯眼:“你不是想要我去捡吧?”
虎子挠了挠头:“这东西,我能碰吗?”
“我觉得能!”
虎子笑道:“牧公子,你该锻炼一下身体了,哪怕外炼筋骨也好过现在这样啊。”
“你还小,你不懂我是被什么伤了身子。”
牧青白扶着殷秋白的膝窝,往上耸了耸,梦里的殷秋白好像找到了什么依靠,丝毫不见外的抱住了牧青白的脖子,倒没多美好,牧青白被勒得张大嘴巴吐舌头。
自家小姐的手劲儿可大呢!虎子见状赶忙来帮着松了松,好险没让自家小姐把牧青白勒死。
殷秋白睡得安心,小脸埋在牧青白的肩头,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你家小姐人不大,力气不小。”
虎子有点不好意思。
“我怎么感觉她来抱我更合适?”
“牧公子你也好意思。”
牧青白把殷秋白背进府内,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帮助下把殷秋白安置到了床上。
府邸里的宴席才刚刚开始。
老黄等一众府里的老人请牧青白去落座。
牧青白摆摆手,道:“你们吃你们的,我吃过了。”
众人左右为难,面面相觑。
牧青白笑道:“怎么?我在这,你们过节都不自在?”
老黄赶忙道:“不是不是,牧公子别误会,小姐醉了,这儿还需要人守着才行。”
牧青白在门口往里瞧了眼,大方的摆摆手:“算了,你们也辛苦了,忙碌一年到头就盼着这日,去过节吧,我守着就行。”
“这……”
“怎么?我守着不行?”
小娟小声嘀咕了句:“牧公子会伺候人吗?”
老黄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赔着笑道:“行!行的行的!小姐屋里燃了炭火,牧公子要注意窗户门扉虚掩,不要闭死防止炭气。老奴等谢谢牧公子体谅。”
说完,老黄赶忙把人都拉走了,边走还边教育底下人,要懂眼色,要知趣之类的话。
牧青白呼出一口浊气,坐在殷秋白的门外。
虎子这时候送来了一些酒食,见牧青白抬眼看自己,又赶忙道:“牧公子不要把俺当人……呃,当空气就行!”
炉子上瓮里的水烧开了,酒香溢出壶口。
牧青白给虎子倒了一杯,“新年快乐。”
虎子赶忙接住:“牧公子新年快乐!”
牧青白才刚喝一杯,就看到远处有烟花激射上空,轻轻‘砰’一声,绽开绚烂,照亮夜空。
府邸里的侍女们倒是细心,并未因为过节而失了尊卑,知道殷秋白睡着了,即便是燃放烟火,也远离了殷秋白的主宅。
声响不大,透不过窗咎,吵闹不到已经入梦的殷秋白,却不至于让牧青白看不见烟火。
檐廊张灯结彩,灯笼比平时更亮几分,远远的似乎能听到笑声。
牧青白坐在门槛边,与虎子一杯又一杯。
“少见牧公子这么安静,好像有小姐在,牧公子才能稍定片刻呢。”
牧青白又扭头看他。
虎子连忙捂住嘴:“是是,俺是空气俺是空气……”
牧青白笑道:“你小姐是我的朋友,这世间少见的真情实意,她不会因为我是个废人而唾弃我,我为此感激。”
“只是感激而已吗?”虎子有些遗憾,更多的是觉得亏了。
牧青白沉默了两秒,似在思索,“她能在这种特殊日子里从陛下身边离开,来寻我,我感动。”
虎子笑了,似乎又不觉得亏了。
“她啊,能共情今日我之寂寥,想来以前过的不好,所以才会细心发觉他人心之孤寂。”
酒意上头,牧青白靠在门边,举着酒杯:
“举杯邀明月,对影……”
牧青白笑着扭头看向虎子:“成五人。”
虎子打了个寒战,哭丧着脸道:“哪里来的五人啊?牧公子你别吓俺!俺禁不住吓唬!”
牧青白指了指二人的影子,又指了指二人,又指了指天空半被遮掩的月亮。
虎子恍然大悟:“如果俺真是空气的话,那岂不是对影成三人?真厉害,牧公子又写诗了!可惜只有一句,要是有全诗的话,俺这粗人也能沾点风雅了!”
牧青白笑道:“如果是其他人,他们这样说,我估计只会笑笑不说话,但是你的话,虎子,这首诗该你能欣赏!”
“花间一壶酒,对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虎子不识文墨,却莫名一阵伤感,又不知该如何述说,只能赞叹道:
“写得真好,可惜我识字不多,不然一定记下来!”
“哈哈,那你风雅了吗?”
虎子用力的点点头:“风雅了!粗人如俺,听到这样的好诗篇,当然也风雅了!”
牧青白没注意的是,屋内床榻上殷秋白已经睁开了眼,眼里闪烁着湿润,心里柔软被这首诗所触动。
她低声呢喃:“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殷秋白能读懂这首诗,一字一句,心里不住的疼。
她不会把这首绝妙的诗篇传播出去,因为这只是牧青白与虎子二人在新年月下,不被外人共赏的私雅,也是牧青白唯一不能为外人知的脆弱。
牧公子呀,他并非没有才华,只是他的才华,不愿被世人污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