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戌时刚过,亥时才临。
搁在往常,这早已经是山野村中万籁俱的人定入睡之时。
可是,玉龙河城关之上,却是灯火通明。
“该死的,那些狡猾的鄂金人,居然趁着我们不备,直接用马车拉着那些投石机的散碎部件,生生地闯过了我们投石机的覆盖打击范围,跑到了那边的山壁之下进行组装。”
贺金虎骂道,却是有些无奈。
在四炮掀飞了楼车顶棚、好像打死了几个前线指挥的重要人物之后,鄂金人出奇地消停了下来,并没有再组织进攻了。
但越是这样,所有人越是高度戒备,生怕这些鄂金人再搞出什么妖蛾子来。
结果,正当天色将黑未黑之时,突然间大批马车就动了起来,几十辆马车拖起了烟尘,居然直奔进入城关前面的区域。
虽然投石机部队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瞬间便开展了覆盖打击,可他们几乎是以拼命的架势赶着马车疯狂地向前突进,根本不考虑是否会被砸死。
结果就是,虽然扔下了几辆马车和一堆尸体,但大部分马车还是赶到了两侧山壁下的打击盲区,然后两侧山壁上的战士分别看到了对面山壁下方的那些鄂金工匠们开始组装起投石机来。
孙万江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包括两侧山壁上的投石机调整角度,尝试进行打击,可均自无功而返。
在山壁的掩护下,射击角太狭小了,无论如何都打不到。
后来刘晨旭也亲自带人,在相关的角度下,尝试在峰顶推下大石,对他们进行打击。
可这种办法也没用。
因为,那山壁看似陡峭笔直,其实是有弧度的,尤其是中间部分,是往外略微鼓起的。
这个鼓起的弧度虽然远远望过去并不起眼儿,但落石下去,被那个弧度一弹之下,根本就没办法直接落在山壁正下方,全都远远地飞出去了至少十几丈开外,砸不到人。
刘晨旭也是真急了,他已经想到了敌人要组装投石怎么用了,带着一批箭手,向着远处开始放箭。
可两侧相隔那可不是城关的距离了,而是两个开阔的大广角,至少在一百丈开外,那可是相当于两百多步以上的距离了,可那只是两侧相对的直线距离,算上山顶向下的距离,至少还有两百多丈。
虽然居高临下,理论上够到,但这样远的距离,又是在这么高的山峰,中间又是混乱的高空气流,箭矢一出去就发飘,甚至都不知道射出这一箭会飘到哪里去,就算是箭神来了也不可能将一枝小小的木箭射得中目标。
所以,一群人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刘晨旭愤怒至极,他极其后悔,因为太费工时,居然没有让工匠造出床弩来。
如果有床弩在,在这里放上两具,居高临下毁伤那些投石机,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这场战争,也真真正正地用实践教会了他,如何去打仗。
眼看着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已经在鄂金人用来照明的火把中看得极其清楚,那两台投石机已经基本组装完毕了,但他们实在无法阻止!
“战士都已经撤离城头的两侧山壁了吗?”
孙万江转头问道。
“已经分别撤开了五丈的距离,同时,也开始堆积土袋减缓重型石弹落下来的滚动速度……”
刘晨旭看着左右两侧垒起来的几道高高的减速土墙,神色凝重地道。
他们都在静待着去评估一个结果,看那投石机如何运作,能造成多大的杀伤范围。
此刻,下方的投石机已经轰隆隆地运作了起来,紧接着,左右两侧,各有一发涂满了油脂已经点着的校正弹如天外流星一般,呼啸着砸了过来。
“轰、轰……”
两声巨响,校正弹分别砸在了两侧的石壁上。
刹那间,烟尘滚滚,落石如雨,无数石块砸落下来,同时,两个大火球,一个砸偏掉向了城关下方去,但另外一个却从石壁上掉落下来,直接砸塌了一处临时搭建的防箭掩体,轰隆隆地向着里面滚了过来,连过了两道土袋墙,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一时间,威势惊人。
尽管所有战士都已经向着中间处聚拢了,并且纷纷拿起了盾牌抵挡飞石。
可是乱飞的石雨杂物还是砸伤了两个防护不及时的战士。
看着远处燃烧的那两个大火球,一群守将心头沉重。
尽管有临时搭建起来的阻拦土袋墙,可是这两片区域,已经无法再轻易过去了,因为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生命的禁区。
正在这时,远处又再响起了木轮车的声音,却看见,好大一片轒轀车又再向着城关这边运动过来。
尽管山壁两侧和后方的投石机及时发现情况,轰轰隆隆地开始投射大型石弹,但也只能毁伤其中的小部分而已,大部分轒轀车还是安然无恙地抵达了城关之下。
然后,千多名鄂金战士从车上取下了云梯,一节节地组装起来,但装好的云梯却大部分都集中在了城关靠着山壁两侧的位置,因为那里的城头在投石机的覆盖打击下,已经无人防护。
还有很多箭手已经重新开始向着靠向山壁的云梯攀爬,与集中在了中间区域的那些玉龙河战士展开对射。
现在中间处虽然依旧有掩体,但人数太多了,掩体中根本放不下,有更多的战士只能站在掩体之外。
与此同时,鄂金人两侧的投石机,再次发出了怒吼声,又是两团大火球从空中划过,砸在山壁上,火光冲天,乱石纷飞。
可是,在那火光与乱石中,那些鄂金人居然不要命地顶着石雨爬上了云梯。
说起这份悍勇来,确实令人恻目!
“高格勒真是疯了,居然让他们的战士不顾误击伤亡,就要从两侧爬上来聚集!”
孙万江钢牙咬碎,怒吼起来,拔出了长刀。
“兄弟们,这一仗,怕是很难打了,不过再难,咱们咬碎了牙也得挺过去,因为咱们后方就是乡亲们,就是老百姓。
宁可全员战死玉碎,也不能让这些鄂金蛮子冲进我们的家园烧杀奸淫!
兄弟们,宁死、勿退!”
孙万江举起了长刀,怒吼一声。
这一刻,这个来自北雁关的将军,血液奔涌,他已经将这些当成了自己的家!
“宁死,勿退!”
所有的战士们全都举刀怒吼。
无论是来自北雁关的战士,还是玉龙河的本土战士,都在这一刻,成为了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一个整体,成为了肩靠肩、背靠背、浴血而战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