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育琳挑出了五名宫女后，全大喜就带着余下的宫女离开了。
“跟我走。”陈育琳对五名宫女道。
她带着人正要走，霜降揣着个小布袋，捏着榛子边走边剥，瞥见跟在陈育琳身后的五人，随口：“哟，这就把新人给娘娘送来了。”
“昨日该出宫的已经打发走了，今日把挑好的送来，本就是该当的。”寒露上前稳稳扶住谢知意的手臂，“娘娘，起风了，仔细吹着，咱们回房吧。”
“嗯。”谢知意顺着她的力道起身。
霜降则弯腰去提廊下那张梨花木圈椅，只是指尖刚扣住椅圈，后颈忽然一凉，像有道淬了冰的目光正黏在背上，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狐疑地回头看去，陈育琳带着五个宫女都快走到廊下转弯处了，院子没有其他人了，那道恶意目光哪来得？
“感觉错了？”霜降嘟囔着，甩开那点莫名的异样，拎起椅子便往屋里走。
“刚在外头嘀嘀咕咕什么呢？”寒露见她放好椅子，便上前问道。
霜降摇摇头，从布袋里摸出颗榛子：“没什么，吃不吃？”
“你剥好的，我就吃。”寒露傲娇地道。
霜降麻利地剥出仁递过去，寒露却没接，反而抱臂站定，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不对劲儿。你是不是又闯了祸，被芒种揪着骂了？”
“我才没有！你别瞎猜。”霜降脸一鼓，把榛子仁塞进自己嘴里，“娘娘，芒种这次改了榛子糕的方子，说不定比往常更绵密呢！”
她这转移话题的模样太过生硬，寒露正要追问，谢知意却轻轻开口：“寒露，我渴了。”
“奴婢这就去倒茶。”寒露接收到谢知意眼底的示意，应声退了出去。
谢知意随即冲霜降招招手：“来，霜降，剥几颗榛子给我尝尝。”
霜降快步走到软榻边，献宝似的把布袋子往谢知意眼前一递，指尖捏起颗榛子飞快地剥着壳：“娘娘您瞧，这都是奴婢精挑细选的，颗颗都饱满！”
“是，我们霜降挑吃食的眼光，向来最准。”谢知意带着点调侃笑了笑。
霜降立刻扬起下巴，脸上漾开得意的笑，剥榛子的动作都快了几分，语气里透着小雀跃：“那是自然！奴婢挑榛子可有诀窍呢，得先看壳儿光不光溜，再捏一捏紧实度，保准剥出来的仁儿没一个坏的！”
说着，她把掌心拢着的几颗莹白仁儿小心翼翼递过去：“娘娘快尝尝，又香又脆！”
谢知意捻起一颗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清甜的香气在舌尖漫开，她缓缓点头，眼底漾着温软的笑意：“确实香脆，我们霜降挑的果然没错。”
“那是！”霜降笑着，指尖又抓起一颗榛子。
“霜降，刚搬椅子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谢知意忽然问道。
霜降一愣，随即摆手：“娘娘，奴婢可是习武的，力气大着呢！小小一张梨花木椅，怎么可能让奴婢不舒服？您瞧！”
她说着放下布袋，起身往后轻轻弯了弯腰，腰肢柔韧得很，“这椅子看着沉，对奴婢来说就是顺手一提的事儿，别说不舒服了，连气都没喘一口！”
谢知意看着她，笑意里多了几分了然，直接问道：“既然不费力，那方才提椅子进门时，怎么会让椅脚磕到门槛呢？”
霜降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得意淡了下去，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语气也弱了些：“娘娘……真没事的，就是……就是......”
她素来不会说谎，“方才拎着椅子要迈门槛时，后颈忽然一凉，像有道冰碴子似的目光黏在背上，还带着点恶意。那一下愣神，手才偏了些磕到木头。可奴婢回头看时，育琳她们都快转过廊角了，院子里也没别人……许是奴婢感觉错了？”
谢知意闻言只淡淡一笑，并未再往下深谈。
待众人尝过芒种新制的榛子糕，谢知意借着吩咐霜降去取晾晒的手帕，不动声色地支开了她。
殿内只剩她和谷雨，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沉声道：“霜降性子纯澈，最是藏不住情绪，也最能感知旁人的细微心绪。她既说感受到了恶意，便绝不会是错觉。”
谷雨颔首附和，眉峰微蹙：“想来是皇后娘娘安插的眼线，倒是比咱们预想的更沉不住气，才刚踏进门就露了马脚。”
“不对，不止是眼线那么简单。”谢知意眸色骤然凝紧，指尖在软榻扶手上轻轻一顿，“皇后要安插眼线，我们早有防备。可二十余人里，未必就正好挑中了她的人。即便真挑中了，眼线行事只求隐秘，向来是藏起锋芒、听命行事，断不会这般直白地泄露出怨毒。这股恶意，要么是她本人与我们有旧怨，要么是背后藏着比‘监视’更阴毒的勾当。”
谷雨神色猛地一凛，眼底飞快掠过一抹狠厉：“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安排人把那五个新宫女盯紧了，看是谁在作祟！”
“盯是要盯，但万不能露了半分痕迹。”谢知意指尖缓缓叩着扶手，眸光沉得像浸了浓墨的寒潭，语气里添了几分审慎，“你让人暗中看着就好，不必急着去查她们的底细。先瞧瞧这五人日常行事：谁最浮躁、沉不住气，谁总在暗处窥伺院子里的动静，尤其是对霜降，或是我院中那些要紧物件，有没有格外上心。”
“奴婢明白。”谷雨连忙躬身应诺，“定会让底下人做得隐秘，只观察、不招惹，绝不让人瞧出半点破绽。”
“嗯。”谢知意微微颔首，抬手端过桌上的茶盏，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壁，眼底流露出一丝冰冷的锐光，“眼下不必急着处置。对方刚进门就敢泄露出恶意，要么是太过自负，要么是心思藏不住。咱们且沉住气，先让她‘放点心’。等摸清了她的底细，看清了她背后的牵扯，再一并清算也不迟。”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霜降轻快的脚步声，混着她与芒种说笑的声音，越来越近。
谢知意眼底的冷厉瞬间敛去，指尖轻轻拂过衣襟的褶皱，对谷雨递去一个眼神。
谷雨心领神会，立刻放软了语气，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日常的温顺：“娘娘放心，奴婢晓得轻重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