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
月光透过通风口的钢筋,照在墙角发霉的饭团上。
地窖里弥漫着腐土和霉变的气息,混杂着角落里便桶散发的腥臊味。
当他端着搪瓷碗推开地窖木板时,腐烂的甜味扑面而来。李娇正蜷缩在墙角,眼神已经涣散,手指蘸着粪便在脸上涂抹出诡异的图案,发出咯咯的笑声。
排泄物黏在她结块的头发上,新换的碎花衬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突然抬头冲他痴笑,眼白上布满蛛网般的血丝。
“吃药了。”老黑踢了踢她的脚踝,链条哗啦啦地响。
李娇却开始用头撞击土墙,干涸的血痂混着新鲜血液往下淌。
他愣在原地,搪瓷碗里的消炎药水晃出来,在泥地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老黑蹲下来查看时,她猛地咬住他的耳朵。惨叫声中,剪刀捅进了她的腹部。
傍晚,李娇的身体已经凉得像井水。老黑正用杀猪刀沿着关节处仔细切割,刀刃与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煤油灯将他的身影放大数倍投在墙上,仿佛有个巨人在同步他的动作。新鲜的血腥味盖过了地窖固有的腐臭,他时不时要用袖子抹去溅到眼睛上的血滴。
现在他正把割下来的部位浸入福尔马林溶液,苍白的组织在黄色液体中缓缓舒展,像某种诡异的水生植物。
夜深了,老黑拖着草席包裹的尸体穿过梨园。梨花扑簌簌落在他的肩上,月光下像未化的雪。
他挖坑的动作很轻,铁锹每次插入泥土都发出闷响。当最后一抔土盖严实后,他把提前准备好的梨树苗栽在上头,树根正好穿透草席,扎进李娇的胸腔。
黎明前,梨树下,新土还带着露水。
老黑用鞋底碾平最后一处隆起,突然听见树梢传来乌鸦的啼叫。他抬头望去,最高处的梨枝上,挂着条红底白花的丝巾,正在晨风中轻轻飘荡。
……
母婴店的玻璃门被推开发出清脆的铃响,李睿和滕艳兰迈入店内,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奶粉香气和轻柔的摇篮曲。
“欢迎光临!”一个系着卡通围裙的圆脸女人从货架后探出头,“需要点什么?”
滕艳兰亮出证件:“我们是警察,想找店主了解一下情况。”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奶瓶“咣当”掉在收银台上。里屋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小跑出来:“警官好,我是刘毅的表哥张明。”
李睿的目光扫过货架,最后停在墙上营业执照的照片上——那辆银色面包车正停在店门口,车牌清晰可见。
“这辆车最近去过双喜村?”
张明推了推眼镜:“上周三确实去过,给梨园送婴儿辅食的样品。”他转身从柜台拿出送货单,“老黑说想拓展梨膏业务,让我们提供些配方参考。”
滕艳兰接过单据,上面的日期赫然是李娇失踪前一天。
“能看看车子吗?”
后院停着的面包车被雨水冲刷得锃亮。李睿蹲下身检查轮胎花纹,与村口监控里的完全一致。后备箱里整齐码放着纸箱,散发出淡淡的梨香。
“那天回来时遇到暴雨,”张明指着车尾尚未洗净的泥点,“经过石桥时差点打滑,泥浆把车牌都糊住了。”
滕艳兰突然指向车内:“这个玩偶是?”
后座上一个脏兮兮的兔子玩偶格外扎眼。张明说道:“这是我女儿的……”
回程的警车里,导航提示音格外刺耳。
“时间对不上。”滕艳兰划着平板,“李娇失踪时,这辆车正在县批发市场卸货,有二十多个目击者。”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半圆,李睿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母婴店。
那只兔子玩偶的左耳上,隐约可见一块红白相间的污渍——像极了李娇丝巾的花色。
“母婴店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李睿思索道,“这个失踪案的嫌疑人……”
“你还是怀疑老黑?”滕艳兰问道。
李睿点了点头,“说不上来,他给我的感觉怪怪的……”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雨势渐小,但天色依旧阴沉。车内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混合着车载空调吹出的暖风,让人昏昏欲睡。
“母婴店的嫌疑排除了,刘毅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充分。”滕艳兰揉了揉太阳穴,翻看着平板上的调查报告,“可李娇到底会去哪里呢?”
李睿的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目光凝视着前方蜿蜒的村道:“老黑的梨园是必经之路。”
“如果是老黑作案,但动机呢?”滕艳兰皱眉,“老黑和李娇素不相识,为什么要绑架她?”
李睿沉吟道,“可李娇的社会关系简单,除了家人,几乎没有其他接触者。”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老黑那张憨厚却闪烁不定的脸,以及那间阴森的小屋。
滕艳兰调出李娇的通话记录:“她失踪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丈夫刘毅的,通话时长不到一分钟。”
“但刘毅有不在场证明。”
“这……”
“也许……”李睿缓缓开口,“我们忽略了什么。”
滕艳兰侧目:“什么意思?”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李睿目光微沉,“我们总是拘泥于老黑的动机,万一他是随即作案呢?”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滕艳兰思索片刻,“我们办案还是要讲证据。”
李睿没有回答,只是踩下油门,警车加速驶向梨园的方向。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远处的梨园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先回局里。”他最终说道,“我们需要重新梳理所有线索。”
车内的沉默被导航提示音打破,但案情的迷雾却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