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竟云的荷包没带在身边,他叫下人去取了来,交给阿宝细看。
虽然年岁久远,但细细比对,还是能看出两个荷包的绣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阿宝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试探着唤了一声:“兄长?”
江竟云应声:“兄长在。”
厢房里失散多年的兄妹俩正珍惜着来之不易的重逢,隔壁的正厅里,玉蕊想想还是觉得好神奇。
“怎么奴婢一下子就将江大人真正的妹妹给救回来了呢?”
“莫非是运气太好?”
“奴婢知道了,一定是命中注定!”
连碧琼也觉得神奇,但见玉蕊这样得意洋洋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笑:“快别嘚瑟了。”
又和盈珠打趣:“郡主,您快说说她,不然啊,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是该翘。”
盈珠笑:“玉蕊可是大功臣呢。”
于是玉蕊更得意了,但很快她就想起了此刻江府里的另一个假江若淳。
“现在真的江小姐回来了,那那个冒牌货怎么办啊?”
真的江若淳回来的,假的江若淳自然要让位了。
江竟云又不是傅家人,会将假货捧在手心里宠,苛待血脉亲生。
他带着刚寻回来的亲妹妹回到府里,人刚进门,杏春堂的小孙大夫便到了。
跟在后头的还有来给阿宝量体裁衣的裁缝、琼珍坊的掌柜、以及不老颜的妆娘。
“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有些亏虚,我开张方子先慢慢调养着,半个月后我再来一次。”
孙佩兰收了脉枕,如是说道。
江竟云仍是不太放心:“她幼时生过一场大病,眼下当真没事吗?”
得了确定的回答,他眉眼间的忧色依旧不曾散去多少。
“兄长,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阿宝安抚他,又站起来跑跑跳跳:“你看,是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婆婆也觉得奇怪呢,我小时候病得那么严重,但好起来就是真的好起来了,什么隐患啊暗疾啊统统没留下!”
见她确实身体无碍,江竟云眉目舒展:“好了,快坐下吧。”
送走了大夫,就轮到了裁缝。
阿宝道:“兄长,我能不能先去拜祭一下父亲和母亲?”
“我想见见他们,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江竟云唇边的笑意落了下来:“好。”
康王谋反,是没资格立碑铸坟的。
他便在府里的小佛堂,为父母立下一双无名牌位。
“随兄长来。”
江竟云领着阿宝往佛堂的方向去,这边假江若淳也听到了外头热闹的动静。
“小姐不是已经都找回来了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位小姐?”
“你知道些什么?这里头关着的根本就不是真小姐!”
“现在找回来的这个才是咱们大人真正的亲妹妹!”
外头奴仆的絮语落在假江若淳耳里是这样的清晰,瞬间就将她的心给提了起来。
真的江若淳找回来了?
不可能啊!
那人都和她说了,这真正的江若淳早就死了,她有这样一张和先康王妃五分相似的脸,来到京城来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结果荣华富贵没享受几天,就被关在这房子里寸步不得出。
吃喝要人送进来倒也罢了,每日都还有那严厉的嬷嬷来给她上课。
一言不合就用藤条抽,又或是用细长的银针扎,总之折磨人的法子千奇百怪,每一种都叫她煎熬不已。
她早就后悔了,要是知道这么容易被人拆穿,福没享受几日光吃苦了,她绝对不会应下这门差使!
“那真的小姐找回来了,里头这个冒牌货,大人想怎么处置啊?”
“你也知道我们大人的脾气,里头这个啊,估计就是去喂狗吧。”
喂狗?!
假江若淳倒吸一口凉气,她没听错吧,是让她去喂狗,不是拿她去喂狗吧?
“你未免也太小瞧咱们大人对这唯一亲妹妹的重视程度了。”
那人嗤笑:“咱们大人爹娘都没了,除了羲和郡主,就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结果还有人冒充,顶着他亲妹妹的身份去闹郡主,这不正好撞在刀口上了吗?”
“我看啊,应该是削成人棍,再将人塞进钉桶里,从山坡上滚下来,这样方能消气!”
假江若淳吓得跌坐在地,只觉得浑身发冷。
被剁碎去喂狗已经骇得她不能言语了,结果这江竟云竟然这般残暴,要将她削成人棍,再行钉桶之刑!
“就这么死了,未免也太便宜这个假货了。”
另一道声音也响了起来:“应该是削成人棍之后,将人泡进粪坑里,日日接受日月精华的灌溉。”
“呕——”
假江若淳不知是吓的还是恶心的,她趴在地上吐出一滩酸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她都是奉命行事啊!
她就是贪图荣华富贵,想给自己的后半生找个安稳的依靠而已,况且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她是故意闹到那羲和郡主跟前的,可也只是想叫江竟云和羲和郡主生出嫌隙而已,她又没伤害他们!
再说了,她这不是没得逞吗,成天被关在这屋子里受苦的是她啊!
这下好了,来了一趟京城,福没享受到,反倒要把命搭进去了!
“哎,你说,她明明长着那样一张和先康王妃相似的脸,安分些的话,咱们大人就算查出来她不是真小姐,也会叫她荣华一世的,结果她非要做那种事。”
“我要是她啊,我一到京城,就和大人说实话,就算不能做真小姐,说不定还能认大人做个义兄呢!”
是啊,是啊!
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出路的!
结果听从了那人的吩咐,生生糟蹋了好前程!
一想到那江竟云会将她削成人棍泡进粪坑里,或是将她塞进钉桶里从山坡上推下来。
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疼得慌恶心得慌,赶紧去拍门。
“来人!我要见兄长,不,我要见江大人,我有话要和他说!”
“来人啊!你们听到没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江大人说!”
可屋外的人声一下子就消失了,根本就没有人应她。
假江若淳眼泪鼻涕一大把,手都拍红了,嗓音也哭得嘶哑了,外头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夜色昏沉,屋子里漆黑一片。
她跌坐在地,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