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解是一回事,同意自己的女人另嫁,却是另一回事。
皇帝不吭声,皇后当然不会主动说什么。
两人相对而坐,没过多久,皇帝站了起来,“朕晚上再过来。”
还不等皇后说什么,皇帝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皇帝走后,一旁伺候的嬷嬷才走上前来,有些担忧地开口,“娘娘,皇上匆匆来又匆匆走,会不会生气?”
“不会。”皇后笑着摇头,“别看皇上现在看起来平静,但其实正在气头上。他走了倒好,省得将火气发在本宫的身上。”
“娘娘说笑了,皇上对娘娘这么好,怎么可能将火气撒在娘娘的身上。”嬷嬷赶忙道。
皇后闻言,笑而不语。
皇上对她的确是好。
可若是到了恼怒至极的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那许多?
所以他现在走了,倒是好事。
就是不知道,他从这边走了之后,会去找谁。
只希望那人能察言观色,能聪明点,别撞枪口上。
...
皇帝从皇后宫中出去,就看到了王公公,以及王公公旁边暖轿。
一看到皇帝,王公公赶忙小跑着上前,“皇上,风雪渐渐大了,奴才这才擅作主张,传了暖轿,还请皇上不要责罚。”
“你这狗奴才,倒是想得周全。”
皇帝笑骂了一句,上了暖轿。
皇帝不吩咐去哪儿,谁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能静静地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皇帝的声音从撵轿里传出来,“走吧,去容妃宫里。”
王公公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即扯着嗓子道,“皇上起驾!”
跟着撵轿往前走的时候,王公公才敢偷偷地走神。
容妃和林思琼交好,自从林思琼出事之后,皇上就像是厌弃了容妃,再也没有召幸过容妃。
容妃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处境,这几个月来,一直都是深居简出。
以至于,宫里大部分的人,包括王公公,都已经忘了容妃这个人。
也是因为如此,听到皇帝要去见容妃的时候,王公公才会这么的震惊。
但不管心中如何震惊,面上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现来的。
而此时,容妃已经得到了通传,知道了皇帝要来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容妃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她?
这要是以前,她受宠的时候,知道皇帝要来,她定然是无比开心。
可现在,皇上突然想起她,只让她觉得害怕。
皇上这个时候过来,该不会是秋后算账吧?
容妃很想问一问小太监,可小太监却是一问三不知,最后干脆跑了。
打听不出来,容妃只能忐忑地开始准备。
在皇宫里,受宠的妃子和不受宠的妃子,过的不是一种日子。
她这几个月如同隐形人一样,日子过得自然不好。
份例不是被克扣,就是以次充好。
伺候的宫人也不尽心,殿内根本不能细看,一看就全都是灰尘。
角落里,甚至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蛛网。
冬日里要烧炭,受宠的时候烧的是红罗炭,现在不受宠了,烧的就是最普通的黑炭。
不仅烟雾大,灰尘也大。
容妃原本是想好好收拾一下的,可当她环视一圈,看到清楚这殿内的情形之后,就放弃了收拾的打算。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收拾也收拾不出个所以然,就这样吧!
容妃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打算。
皇上突然这个时候过来,很有可能是想起她的好了。
若是皇上看到了她现在的处境,心疼她了,说不定她还能复宠。
抱着这样的想法,容妃就只安心地等着皇上过来了。
一刻钟之后,皇帝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刚一进殿,皇帝就皱了皱眉。
“这殿内怎么这么冷?”
王公公早就知道了这边的情况,但份例不是他管的,他也不怕皇帝将怒火发在他的身上。
王公公正想上前解释一下,皇帝却已经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见皇帝这是要和容妃说话,王公公赶忙带着人退了出去。
容妃面色忐忑地站在一侧,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询问一下,就听皇帝开了口。
“容妃啊,你说,若是这世上的寡妇可以另嫁,女子可以主动提和离,是不是很好?
容妃抬起头,满眼诧异地看向皇帝。
这是什么问题?
皇帝为什么会这么问?
几个月不见,不关心她如何,竟然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容妃心绪复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皇帝的耐心本就不多,见容妃只是愣怔地看着自己,一直不说话,就越发的不悦了。
“容妃,朕在跟你说话。”
容妃瞬间回神,赶忙认真思索。
想了一会儿之后,容妃这才斟酌着开口,“臣妾觉得...不妥。”
她说着,还悄悄地打量皇帝的表情,想看出皇帝满意不满意这个回答。
可皇帝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他想让人看出来的时候,别人才能看出来。
此时他面无表情,容妃什么也看不出来。
皇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容妃,“你为什么觉得不妥?”
“这世上,女子本就应该从一而终,哪有主动和离另嫁的道理?寡妇的丈夫死了,她们更应该好好教养子女,怎么能只想着自己......”
“若是没有子女呢?”
“没有子女,也应该为夫守节!”
容妃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什么问题。
自古以来,父母师长就是这么教的,世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且都是这么做的。
她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吧?
荣飞希冀地看向皇帝,却见皇帝的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一些。
“同为女子,你倒是一点都不设身处地地为别的女子考虑一下啊!”
“你这几个月失宠,宫人苛待你,你过得已经很不好了。”
“若是朕有什么意外,不在了,你无儿无女只会过得比现在更惨。”
“你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既然你想得如此明白,那你就这样继续过吧!”
皇帝这一连串的话,几乎将容妃给说傻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皇上觉得这是不对的?
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啊!
“皇上......”
容妃刚想要说什么,皇帝已经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容妃倒是想拦,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则是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真的是她说错了吗?
她真的想孤独终老吗?
若是有朝一日,皇帝不在了,她只能数着日子等死吗?
容妃愣怔住了。
——
皇帝再次坐着暖轿离开。
跟在暖轿边上走着的王公公,此时正不停地擦汗。
他不是热,他是害怕。
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算是让他死,也让他死个明白啊!
好不容易回到了御书房,皇帝立即就吩咐,“去请问老将军和首辅。”
“是!”
王公公答应一声,立即就去请。
还是亲自去请。
将两个人请来就好了!
请来了他这条命就保住了!
半个时辰之后。
温老元帅和文首辅到了,文相礼也跟着来了。
对于文相礼这个文首辅的小尾巴,就连皇帝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多说。
此时,温老元帅和文首辅已经知道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的表情,也都十分的复杂。
他们也是没有想到,虞幼宁和楚淮序去一趟南诏,竟然将南诏搅得天翻地覆。
不仅皇帝换了人做,现在竟然还要朝堂上大部分官员站在对立面。
胆子是真的大啊!
文相礼微微低垂着头,一双眼睛也在看着地面。
他这样,没人能看清楚他的眼神,自然也看不到他眼中的神采。
幼宁!
果然和别人不同!
只可惜幼宁是女子!
幼宁若是男子......
等等!
既然幼宁希望女子可以婚姻自主,寡妇也可以另嫁,那幼宁是否也希望女子可以入朝为官?
幼宁若是能入朝为官,那......
御书房里,还在因为虞幼宁搞出的事情头疼的三人,根本不知道,这御书房里最不起眼的文相礼,脑子里想的事情,更是惊骇世俗。
文首辅若是知道了文相礼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让文相礼跟着虞幼宁学。
文相礼不仅学了,现在看起来,更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苗头!
皇帝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温老元帅说话,直接催促,“老元帅,幼宁是你的孙女,你倒是说说,若是她回来了,也要在大雍这么搞,该怎么办?”
温老元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皇上也说了,幼宁是老臣的孙女,孙女想做什么事情,当祖父的除了听之任之...就只能帮忙了!”
皇帝,“???”
这个老家伙,知道自己不会对他生气,所以直接放飞自我了是吧?
竟然连这种话也敢说?
皇帝瞪着温老元帅,许久之后,干脆转头看向了文首辅,“文爱卿,你说!”
文首辅一脸的为难,但很快就笑了,“皇上,这也是好事啊!”
皇帝,“???”
“皇上听臣说——”